楔子
張眼——
映入眼簾的是,白到再也容不下任何色彩的唯白。
她的房間天花板是粉紅色的,而且她的床上有罩著蕾絲簾帳,純白的、很浪漫的那一種。
怎麼會突然變成這麼沒情調的蒼白?好像醫院喔……
忖度著,下意識想要起身,但身體才動了下,就發現胸口痛到一個不行。
「痛——啊啊∼∼」痛到她清麗五官都皺成一團,想探手查看胸口,卻發覺手上竟打著點滴。「欸……」
「別動。」男人溫厚的大手很自然地往她胸口輕貼,輕柔地制止她的動作。
只是、只是——「你誰呀?」把那只手拿走、拿走!要不是她的手正在打點滴,她肯定、絕對會∼∼
「你老公。」男人的聲音低沉得像是裹了層磁粉。
她滿腔火焰瞬間熄滅。
須欣余瞪大眼,視線由那還壓在她胸口上的手緩慢如蝸牛般的慢慢往上飄,飄到那扣著亞東集團白金精制袖扣的高級襯衫袖子,再飄到那身內斂又作工極精致的三件式西裝,接著很慢很慢停在他那張出眾且見過就難忘的俊臉上。
梅友弦的頭發利落的全都梳到腦後,露出飽滿的額,讓人看不出他原本的發型,而濃揚的眉微蹙,湛若夜星的眸微眯,就連好看的唇都微微抿緊。
那是一張好看的臉,立體的五官,出色的面容,舉手投足之間噙著教人難以忽視的貴族紳士氣息。
他是個令人難以忽視其存在的男人。
她夢想中,如王子般俊秀的男人,像貴族般紳士的男人,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在三年前的相親宴上決定,他成為她認定一生一世的老公。
喔,不,是前夫。
可惡,不該在這個時候遇到他的,她還沒準備好……
梅友弦幽邃溫柔的黑眸直瞅著須欣余蒼白的臉,擔憂溢于言表。
她臉色灰白,巴掌大的粉臉上鐫鏤著精致誘人的五官,秀美的挺鼻,粉女敕的菱唇,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水蒙大眼,她看起來,就像是個柔弱又嬌貴的公主,也像是個迷糊又甜美的丫頭,需要有人隨時在旁保護著。
他很想保護她,三年前的相親宴上,認定她將會是他一生一世的伴侶,于是他讓她成為他的妻,但他們的婚姻卻短暫得只有三個月,以一紙莫名其妙的離婚協議書做結束。
三年來,不管他如何派人調查都查不到她的下落,如今,她在他的面前,別想再踏離他視線一步!
第1章(1)
那年的耶誕節,梅友弦遠赴重洋到已化為一片銀白世界的紐約,踏進五星級飯店門廳,在飯店人員的帶領之下,踏進電梯,就在電梯門即將闔上之際,有抹清麗的嗓音讓他動手按下電梯暫停鍵。
「不好意思。」女孩淺喘著氣,水蒙透霧的眸瞅著他,軟軟笑著。
「不會。」那笑意像是會感染人似的,讓他原本不快的心情得到些許舒緩。
今天,他是來赴相親宴的。
一樁令人生厭的政策聯婚,由身為台灣亞東金控集團接班人身份的他,和身為美國第三大金融體系WU的千金相親。
這是令人厭惡卻又無法推卻的事,然而他的煩悶,卻因眼前這意外闖進他視線里的女孩那俏皮又小迷糊的模樣,教他心情解放了些。
微打量著她,她身穿米色風衣,肩上圍著極具印地安風格的七彩流蘇披肩,穿著褐色半筒靴,整個人將彩虹穿搭在身上,更顯得清靈而嬌美。
她五官極為細致,淡淡的妝讓她的眼楮更顯靈秀、粉頰更顯清透,真是個教人看過就難以忘懷的女子,再加上她唇上大方的笑,更讓人對她好感大增。
當她站在電梯內垂眼若有所思時,羽扇般的長睫掩去了那雙靈魂所在的水眸,女敕唇微抿、眉頭微蹙,恍若心煩著什麼,小手輕拍著沾在披肩上頭的雪。
「有事嗎?」
冷不防的,那雙水靈迷蒙的眸對上他的,像是詢問,又像是在防備,這才教梅友弦發現自己竟然很露骨地注視著她不放。
他非常有禮地微彎身地道︰「抱歉。」他有些意外自己竟一時看入迷了。
她眼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確定他並無惡意之後,輕輕揚笑,「沒關系。你是華裔嗎?還是來這里工作的?」反正,樓層很高,想閑聊幾句,多得是時間。
「我是來工作的。」
「是嗎?那麼記得要看看紐約的雪景,很美的。」
「喔?」他倒覺得眼前的她遠勝過外頭的雪景。
「你要到幾樓?」
「二十三樓。」
「真巧,我也是——」笑意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吞噬,電梯震動了下,上方一盞小燈亮起,她整個傻住,身子像被定住,無法動彈。
「好像是故障的樣子。」梅友弦沉定冷靜地按下緊急通知鈕,以流利的英文與樓下中控室的飯店人員對話。確定狀況之後,隨即對身旁的女孩說︰「沒事的,飯店人員說,十分鐘之內就可以處理好……你還好嗎?」
她像是見鬼似的動也不能動,看得出她很緊繃,而且很害怕。
「小姐?」他嘗試著對她伸出手,想要給她一點安心的支持,又怕自己的動作太唐突,反而會嚇到她。
沒想到下一秒,她整個人撲到他身上,儼然視他為浮木,緊揪著不放。
梅友弦微愕,立刻發現她處在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緒之中,因為她抖得很厲害,就連雙手也是冰冷得嚇人。
「沒事的,只要再十分鐘,電梯就會恢復正常。」他柔聲哄著,輕拍著她顫悸的肩,為她莫名的恐懼感到心疼。
「對不起,我有黑暗幽閉恐懼癥。」她試著想笑,但是好困難,因為恐懼如浪侵襲,一波又一波地引發恐慌,她想哭想尖叫,想要撞開門逃離這令人厭惡的地方。
明亮再加上有人相伴的電梯空間,是她可以容忍的最後極限,然而燈一暗,好似也把她硬撐著的勇氣都給一並關上了。
「沒關系的,你不是一個人。」他用他一貫的溫柔,用他最令人放松的口吻,一一挑掉她緊繃的神經。「你不會是一個人,不要怕。」
那厚醇低沉的嗓音像裹上一層磁粉,在她心間滾啊賓的,把她的不安和恐慌都給吸走,一點殘渣都不留。隔著厚重衣料,他沉勻的心跳,像極了她的心理醫生為她設計的音樂課程,讓她可以放松到最極限。
她覺得渾身都被舒展,覺得心被淨化,就連靈魂里最黑暗與駭懼的黑點都被升華了。
一直到電梯恢復正常,往上爬到二十三樓,他還是摟著她,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
「不好意思,請問你們……」直到電梯門開,外頭有一對男女有些玩味地詢問著,他們才趕緊踏出電梯。
「對不起。」她羞澀地不敢抬眼,又是道歉,又是道謝。「謝謝你剛才幫了我。」
「你太客氣了。」他舍不得移開眼,甚至還貪戀著掌心殘留著她的氣息。
真是吊詭,怎會有這種感覺?梅友弦不禁莞爾。
「嗯,那我先走了。」臨走前,她抬起臉,輕聲地道,頰上有著明顯的紅暈,像是最自然的腮紅。
他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忍不住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追逐她的背影……不,不是追逐她的背影,而是他們要去的目的地似乎相當接近……
當梅友弦看著她踏進私人俱樂部,正與俱樂部主人擁抱撒嬌時——
「友弦,你來了,讓我跟你介紹,這是我的女兒,欣余。」
須欣余愣住,他也不遑多讓。
但是,梅友弦隨即低低笑開,出眾的五官因為他的笑而更顯奪目。如果他的相親對象是她,那麼……他不會反對這件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