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都斜睨他一眼,哼了聲。「你確實是我的二哥,世于將……」一樣的口吻,一樣的感嘆無奈,卻也是相同的手足情愛。
三弟那麼一點心眼,他豈會不知?想透後,世于將低切笑起。「今晚陪我喝一杯。」
「我考慮考慮。」
「慢慢考慮。」說著,他拿起案上的藥就要喝,卻被一把打落。「不是要我喝嗎?」
收回手,拔都淡淡解釋,「那碗若是喝下,你就永遠不舉了。」
聞言,世于將緩緩地張大眼,緩緩朝側面瞪去。
有沒有這麼狠?人家虎毒不食子,他是怎樣?為了璽兒,不惜讓他當個沒用的男人?
「感謝我的話放心底就好,不需明說。」拔都笑得很張狂。
去你個感謝!世于將倏地抬腿踹去,拔都輕巧地閃過,他橫腿再掃,他躍起再避,兩兄弟從里頭打到外頭,兩人打得極為激烈,卻不見半聲粗罵。
當璽兒聞聲從偏房竄出時,就被兩人的大笑給搞得莫名其妙。
這兩個男人,根本是一樣的性子。
既然如此——「等等,我也要打!」她興致勃勃的喊。
她與世于將在戰場對峙兩回皆敗,非再討教不可,至于拔都……除了蠻力,她什麼也沒贏過。
「快逃!」世于將見狀,馬上抓著拔都逃跑。
璽兒氣得哇哇叫。「喂,你們逃什麼!」
「不逃,給你打著玩嗎?」
「誰要你們讓我!」她要的是一場真正的高手過招!
「我們怎麼可能真對你動手?」兩人異口同聲回答,萬般疼寵,盡在不言中。
***
當夜,世于將憑著過人意志,重展男人雄風,床榻上與愛人對戰一夜,威武昂藏,旗開得勝。
翌日,璽兒在他臨行前依依相送,一路送到北郊驛站,觀看世于將的背影許久,她才朗聲說︰「拔都,咱們走吧。」
「好。」拔都老早就從驛站里買了兩匹馬等著。
「等等、等等,三爺,夫人,你們要上哪?」傅年拼著命擋在兩匹馬前。
蘇尹跟著將軍走了,現下就只剩下他一個,他螳臂擋車,好無力。
「傅總管,多謝你的照顧。」璽兒揚笑,扮回男裝的她,笑意透著清朗的英氣。
「駕!」
暗年一時看傻了眼,任由她駕馬從旁而去,他趕忙回神再擋另一匹馬。「三爺,別走——」王爺要他看著他們兩個,結果他前腳剛走,他們就跟著落跑,他會死啦——
「記得,傳訊到大內,說羅珠曼陀直接送到居庸。」
「這我知道……」頓了下,傅年俊臉扭曲得好哀怨。「不對吧三爺,王爺明明說了要你留在王府的,你現在跑了,我要怎麼跟王爺交代?」
「傅年,你老了不少呢。」拔都笑著。
「是嗎?唉,怎能不老?府里出了這麼多……三爺!你好卑鄙、好卑鄙——」
好過份!調他的話,從他身旁溜走,這下子他真的死定了!
璽兒快馬在前,水眸直視前方,卻挑了條與世于將不同的路徑。
那夜,她听見了他與潘至臻的對話。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再回那連年征戰之地,但父汗被弒,母妃的處境會非常艱難,她……放不下母妃,所以勢必要回韃靼一趟。
除此之外,她也听拔都提起了世于將為了她向大明皇帝低頭求藥之事。
不由地,她迎風嘆了口氣。
天地如此之大,到處如夢繁華,何處才有她與世于將的容身之處?
***
「有鬼啊——」
兵鐸洪亮的嗓音從居庸關行宮外一路狂叫到宮內,壓根忘了初到居庸的世于將正與世于略商討著這艱難一役。
「王爺!有鬼!」兵鐸沖入大廳,曬得黑抹抹的臉此時竟青白交間,恍若受到多大的恐懼威脅。
世于將略微不悅地抬眼。「哪里有鬼?給本王帶過來!」什麼鬼,若此刻惹惱他,他就會變成噬人的惡鬼!
「誰是鬼?」拔都冷冷的嗓音灑在兵鐸耳際,兵鐸登時眼暴如銅鈴,朝前狂奔去,躲到世于將身後。
哼了聲,拔都緩步踏進廳內,不發一語地瞪著他。
世于將看了他一眼,隨即沉痛地托著額。
不需多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三弟!」世于略快步走向他。
拔都見著他,有些尷尬地頷首了下,算是打招呼。
世于將揮了揮手,要蘇尹先把兵鐸拎出去,直到廳內只剩他們兄弟三個,他才嘆了口氣。
「就知道她的反應太冷淡,肯定有鬼。」話落,橫眼瞪去。「但我以為你至少會好好保護她的。」
正因為認定拔都定會守在她身旁,他才敢放膽離開大明。
「我沒料到她竟會陰我!」這番責問,拔都反駁不了。「說好一道走,可誰知道才接近邊關她就把我迷昏!」
「你沒想到的可多著。」世于將倒了杯茶給他,示意他過來歇口氣︰「她的身子要緊嗎?」
「目前尚好,但若被旭兀術給逮著……」頓了下,拔都趕緊追問兩軍戰況。
「目前情勢如何?」
「差到不能再差了,徐燕戰亡,整個前線人疲馬乏。」對他招招手,世于將指著桌面的地形圖。「目前旭兀術駐軍在此,你想,璽兒會經過這里嗎?」
「……」拔都看得冷汗直冒。
听他沒回答,世于將也得到答案了。「好極了,這場仗有得打了。」
「璽兒是打算回都城探視柳妃,說不定她會繞路。」拔都沉吟著。「畢竟她也不會想要跟旭兀術面對面沖突。」
世于將看著地形圖。「她什麼時候知道消息的?」
「畫舫那晚。」
他輕嘖了聲。「你既然知道,就該先告知我一聲。」
「我只忠于璽兒。」
真的……很令人吐血的答案!「是啊,好個忠心耿耿,讓她陷入危境之中。」
拔都臭著臉回答,「我會去把她追回來。」
「你要是追得回來,會先拐過來我這兒?」那麼一丁點的心眼,他會看不穿?
「與其跟我抬杠,倒不如先想好這場仗要怎麼打。」
「那璽兒呢?」他不悅地瞪著自家二哥,難以置信他竟把璽兒擺在第二位。
世于將遠睨門外蒼藍山景。「王令在身,身在邊城,一切必須以大局為重,至于她……我相信她應該足以自保才是。」
「你可真從容哪。」拔都恨恨地道。
「我哪是從容了?只是相信她。」相信她,會為了他好好保護自己。
否則,他為何老是要帶她看些紫華美景?為何要與她纏綿不休?就是要她舍不得,要她放不下,不管她在哪兒,都必須先懸著他,要記得他在哪里,他會一直站在原地等她。
她瞧過他失去她時的模樣,肯定不會舍得再舍棄他才對。
無論如何,她一定會為他好好活下來。
「別惱別惱,依我看,先靜觀其變,然後……」世于略一手搭上二弟,一手搭上三弟,開始細部講解整個作戰計劃。
第19章(2)
***
由南往北過居庸,簡直是易如反掌。
在通過東岸的柳溝之後,璽兒忍不住這麼想。
回頭看著沃綠疊翠,她不禁笑了。可不是嗎?這原本就是為了保護京畿而設的,從京城出發過居庸,自然是通行無阻。
不知道他到了沒?
那蜿蜒的城牆猶若一條臥龍般守護著大明京畿,而他已經抵達居庸了嗎?一切安好嗎?
從潘至臻那兒得到些許關于韃靼的消息,卻無法充份得知如今兩軍交戰的狀況究竟是如何,所以她今兒個要回都城會走得很險,卻又不得不走。
她,總是身不由己。
深吸口氣,璽兒收斂心神,駕馬渡淺溪,預計在天色整個暗下之前,能夠通過眼前這段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