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假思索地向前一步,不偏不倚地站在入口處,只要他經過,必定看到她。
她想知道他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
她屏息以待,然後四目交接,望進了那雙可以不靠光線就閃耀的黑色琉璃。
沒有她預料中的驚詫錯愕,沒有她想像中的慌張失措,他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個陌生人沒兩樣,淡淡一瞥,就連頷首示意都沒有,幾乎把她當成空氣。
闢亭又惱火地握緊粉拳,一個箭步向前,很蓄意地撞進他的懷里。
「啊——」
現場響起陣陣驚呼,引起了保全的注意。
「你沒事吧?」
「總裁、總裁,你要不要緊?」
闢亭又力道過猛,撞得頭昏腦脹,根本不管身上孔雀藍的禮服是否有所刮損髒污,她只管往那溫熱的懷里鑽,哪怕姿態不雅地趴伏在他身上。
淡淡的古龍水味鑽入她的鼻息之間,那是她以往送他的那牌古龍水的味道,他直到現在還是沿用著?
「我沒事、我沒事。」兩人身旁的男人瀟灑地擺擺手,咧開大大的笑,展開他無與倫比的親和力。「反倒是這位小姐,你還好嗎?」
闢亭又不解地從吳冠熒懷里抬眼,對上一雙愛笑的眼。
是她听錯了嗎?她剛剛好像听見有人叫這男人總裁……
「魁里,你還坐在那做什麼?還不趕緊把這位淑女扶起來?」男人還在笑,並催促著。
「是。」
被她壓在底下的男人動作俐落地起身,蹲在身旁,輕輕地挽起她,對她展露疏離又客套的笑。
「您有受傷嗎?」
闢亭又大眼瞪著他。
「小姐?」魁里姿態未變,就連唇角上揚的角度都未移動分毫。
「你……」
她混亂了。
這是怎麼搞的?他明明就是吳冠熒,為什麼那個男人叫他魁里?
「這樣吧,這位淑女可有攜伴前來?」那個男人問著,笑得很沒距離感。
「沒。」她的思緒還在混亂當中。
「那就當我的女伴吧。」他很自然地伸出手,等著她挽。「要趕緊入場,否則就太失禮了。」
闢亭又眉頭微攢地問︰「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誰。」
「沒關系,你等一下就會知道。」男人不管她的意願,直接牽住她的手,拉著她走進會場,一路上,被後方殺來的視線燒得發燙,他還是不放手。
闢亭又不斷地回頭,那個叫魁里的男人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意,然而黑眸很深沉,掩在長睫底下的光痕快速閃動,卻沒人看見。
當那個男人上台時,官亭又再一次的感到混亂。
「我是吳冠熒,四方剛上任的總裁,有許多事還要請各位前輩多多指教。」他俊爾有型,三件式的西裝穿在身上,像個超級名模,語調輕松,態度大方,笑開一口白牙,讓人很難討厭他。
闢亭又眨眨眼再眨眨眼,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撞得太用力,把吳冠熒和魁里的靈魂撞得對調了。
否則為何該叫吳冠熒的男人卻變成魁里,而台上那個叫吳冠熒的男人,怎麼會是吳冠熒?
忖著,她不由發笑,笑自己在胡思亂想。
就算靈魂對調,原本的吳冠熒也不是那種個性。
哼!他才沒那麼隨和呢,他總是吊兒郎當,逐風隨浪地悠哉度日,嘴角總是掛著似笑非笑的笑……抬眼,她目光投注在台上站在「吳冠熒」身後的魁里身上。
瞬地,兩人四目交接。
她努力處變不驚,努力壓抑住失控的心跳,絕不讓他看出她的心思。
瞪著、纏著、攪拌著,最後,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笑意,淡淡地轉開眼。
混蛋!他明明知道她是誰,明明還記得她,為何可以在闊別三年後再見的第一眼時,表現得那麼雲淡風輕?
仿佛被困在那場愛情里的人只有她!不斷地拿回憶喂食自己的也只有她!
當年要他回台灣,他死都不肯,現在卻改了個身份回台。
這其中一定有鬼!一定有問題。
等著吧,看她怎麼給他好看!
落落長的感言結束,現場響起陣陣掌聲,兩個男人先後下台,現場奏起浪漫舞曲,攜伴的人在場中漫舞。
闢亭又抓準時機,在魁里下台的瞬間,立即挽住他的手。
「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嗎?」她問,眼神很挑釁,還隱含著恐嚇。
魁里濃眉微挑。「有什麼問題呢?」一個力道,輕易地將她拽入懷里,跳著親密的三貼舞。
「喂,現在正在跳華爾滋。」貼這麼緊干什麼?
他的身上裹著可以焚燒靈魂的熱度,熨燙著她的腿邊、她的腰側、她的掌心,燙出令人目眩的溫度。
她的身體為之發顫,像是還記著他的體溫,她不禁為此懊惱。
闢亭又,你可以再沒用一點!難怪你當年會被別人吃得死死的,被玩得一點尊嚴都沒有,甚至被拋棄得比一只狗還不如!
「忘了告訴你,我的舞藝不怎麼精湛,只會三貼舞。」他眉眼帶著嘲弄,一副願者上鉤的囂狂神態。
騙鬼啊!
闢亭又氣得牙癢癢的,突地勾唇笑著,低喃,「吳、冠……」
魁里仿佛早猜到她要出什麼招,在她話未竟時,直接將她封口。
吻,落得猝不及防,完全在她預料之外,害她腦袋亂烘烘,耳朵嗡嗡叫,根本無法思考,只能傻氣地感覺他的舌放肆地竄入她口腔里,吸吮糾纏著她的,吻得極為深處,吻得她暈頭轉向。
不久,他輕吮舌忝嚙著她的唇,壓根不在意她淡色的唇膏印在他的唇上,落在他的舌尖,甚至還放肆地舌忝著唇,將她的氣息一並咽下。
待回復神智,她瀲灩的水眸爆現火花,眉色無懼地迎向他,火大地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仿照他的法式熱吻,火烈地深吮著他,最後連舌忝唇的動作也如出一轍,沒有遺漏。
怎樣?
魁里不說話的眼如初生月華流瀉一地琉璃,突地他沉聲笑開,精致深邃的五官被柔和了,長睫也掩不去他眸底深深的笑意。
她還在瞪,瞪得更用力了。
笑什麼笑?她這叫做以牙還牙啦!
以為她還是當年無知的大學生哦?以為她還可以被他隨便地玩弄嗎?哼,她今天是來報復的,來讓他知道玩弄她的感情,他必須付出什麼代價!
「再笑,我就把你的秘密都抖出來!」她開口恐嚇。
這輩子沒機會恐嚇人,想不到第一次出征就是面對可惡的前男友,真是太過癮了,哈哈。
魁里慵邪地挑斜眉,懶聲反問︰「我有什麼秘密?」
「你說呢?」真不怕她抖出來?
「你說呢?」
「吳、冠……」趕緊掩嘴,怕他故計重施。
魁里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麼?」氣死人∼
「這麼怕我,怎麼恐嚇我?」唉!虧他還期待著。
水亮亮的眸瞳噴出火焰。「我警告你,別以為我怕你,我現在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官亭又,只要你不接受我的提議,我告訴你,你真正的身份會馬上出現在明天各大報頭條!」敢瞧不起她?哼!等著瞧。
「亭又。」
他低喃的嗓音宛若是圓潤珍珠墜落天鵝絨里發出的細微聲響,拋進她心里,再三回蕩。
闢亭又心間一陣緊縮,身體隨著他的輕喚而發出陣陣輕顫,只差那麼一點點,她武裝的堅強就要在他面前徹底瓦解。
她深吸口氣,沉下眉眼。
「我要跟你制造出一場假象,你可以不答應我,但後果自理。」她硬下心,不回應他沉柔的呢喃。
他是魔鬼,只會將她推進地獄里。
她答應自己,警告自己,絕對不再臣服于他。
魁里不語,只是淡淡地瞅著她。斂去笑意的他,像尊最美麗而無生命的雕像,森寒陰影覆蓋著高深莫測的深眸,令人打從心底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