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妍看著他,見他像是沒事一樣地繼續用餐,大大松了口氣。
「欸,你不是討厭我嗎?」她忍不住問。
「我說過嗎?」他嚼不露齒地反問。
「可是,你說我很礙眼。」很傷人捏。
他的視線一飄,落在她那裹在細肩小可愛底下的酥胸,又搖了搖頭。「穿多一點。」害他又想起那軟綿綿的觸感,下半身很沒志氣地有所反應,真想嘆氣。
「可是很熱耶。」
奉在威聞言,又笑了。
「你在笑什麼?」剛才,好像也是因為她說了什麼,他才笑的。
她先前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轉變這麼大?
「我在笑有個人也跟你說過一樣的話。」听起來實在倍感思念。
他那可愛的表妹,現在已經是希乃那個壞蛋的妻了,唉。
如今兩人結成連理,他也功德圓滿,開始放他的大假。
「誰?」她問得很順口。
他想了下,卻沒有意思要回答。
宣妍也不追問,但她想,應該是他喜歡的女人吧,因為他剛才笑得很柔,眸中纏著寵溺。
當他笑時,沉柔中帶著張力強大的魔性,像是要把人給吸進去。
她想,要愛上他,實在太容易了。
三兩下解決一桌的菜食,她滿足地吁了口氣,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吃得這麼飽了。
才想要謝謝他,鼻間已經聞到一陣茶香,張眼,一杯茶已出現在面前。
「……謝謝。」
「不客氣。」他彎腰整理一桌狼藉。
「我來。」宣妍起身,動作卻太大,讓口袋里的手機掉了出來。「啊!我的手機∼∼」
彎腰要撿,奉在威卻早她一步撿起,看了眼上頭的待機畫面,神色很嫌棄地丟還給她。
「喂,這就是你看到珍貴藝術品的嘴臉嗎?」看在他招待她一頓晚餐,她本來應該選擇沉默的,但他的輕視眼神實在太明顯,太過蔑視她最愛的畫作,她實在吞不下這口氣。
「珍貴藝術品?」他似笑非笑地掀唇。
「你懂不懂藝術?」喔喔,看見沒、看見沒?那眼神實在是太誘人犯罪了——讓人很想從他背後捅兩刀。
「你又懂什麼?」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問。
「我當然懂!」拜托,她在太古藝術館工作,還記不記得?「藝術這種東西,雖然是取決于世人的贊不贊同而成立其價值,但真正的價值性是存在于創作者的心里,而附帶的價值是存在于鑒賞者的感動里。一件可以讓人感動的畫作,就是成功的。」
奉在威饒富興味地挑高濃眉。「那麼,那件畫作讓你感動了嗎?」眸里閃爍著復雜的光痕。
「當然。」要不然怎麼會在她的手機待機畫面里?她偷拍的咩∼她最愛的聖母像。貼著手機,突然發現他還在看她,宣妍咳了兩聲,有點小害羞地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他撇唇喃著。他向來喜歡一貫作業。
切菜、做菜、收拾桌面,都要經他的手,做得徹底乾淨衛生,他才能安心。
宣妍看著他的背影,想幫,他卻不允,只好乖乖坐下喝茶,茶香到了齒邊化作一縷芳馨,暖入她的心底。
作夢也想不到,才被她罵到體無完膚的大惡人,竟然做飯給她吃,還泡茶給她喝,要說世事變化萬千嗎?
除去剛才的鄙夷事件,這人真好,能被他愛著、寵著,肯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她忍不住這麼想。
瞧見他已洗好盤,回身擦拭餐桌。「我來擦吧。」
「不用。」語調淡淡的,像是一頓飯後,兩人的關系又回到原點。
宣妍咬著杯沿沒說什麼,卻見他拿著濕抹布仔仔細細地擦過每個角落,再取出一張餐巾紙依樣抹過,然後再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劑往桌上噴一噴,又拿起乾布輕輕擦拭。
她瞪大眼。擦桌子是這麼繁瑣又復雜的動作嗎?
天啊,難道他有潔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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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有潔癖,事實上,她甚至懷疑他有強迫癥。
「宣妍!東西用完要物歸原位!」
這樣听起來,好像她在污蔑他有強迫癥,但,真的,她可以發誓,她沒說謊。
「宣妍,你到底是怎麼把飲料給喝到連地板都有的?」話落瞬間,有抹身影立即撲趴到她的腳邊,手拿紙巾用力地擦拭紅橡木地板,把點點茶漬全都鏟除得不見蹤影。
「我……」嗚嗚,乾麼瞪她?只不過是不小心搖出幾滴茶漬,沒那麼嚴重吧。
「桌面!」擦完地面,感覺還很不過癮,奉在威抓著紙巾繼續進攻桌面。
于是,她縮著手腳軟進沙發椅背里,等著他清理完畢,然後臉色鐵青地離去。
再然後,他就不跟她說話,等到隔天用餐時間,才會恢復正常,但也僅止于淡漠的交談,再也沒有那一次的熱絡。
唉,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絕對完美的男人。
所以——
「好燙、好燙∼」宣妍放下剛注入熱水的泡面碗,趕緊抓著耳垂袪除指上的熱度,然後很含怨地看向左邊長廊的那扇門。
都晚上了,他還窩在房里不出門,她只好自力救濟吃泡面。
幸好已經領薪水,要不然連泡面也沒得吃。
沒關系,今天吃泡面,明天晚上就有大餐可以吃。
突地,擱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發出陣陣震動聲,宣妍抓起泡面狂奔,途中不知道踢到什麼,她甩了腳尖兩下,繼續狂奔,將泡面安然無恙地往桌面一放,抓起手機就喊,「喂?咦,怎麼會這樣?」
听見尖銳拔高聲的奉在威,丟下手中的噴漆,抓下護目鏡,扒掉手套,俊臉黑臭地走到房門外,正要警告她小聲一點,卻被地板上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給震住。
黝黑的眸沿著血滴方向探去,瞥見坐在沙發上,神情非常激動的宣妍,然後把視線定在她的腳尖,立即大步走向她。
而宣妍剛好講完電話,一臉傻愣地瞪著還在冒煙的泡面,感覺一片陰影襲來,慢半拍地抬起眼,對上一雙震怒的眼。
怎麼又生氣了?她又怎麼了?
「地板上都是血。」許是她的眼楮會說話,透露了她的擔憂和煩躁。
她頓了下,垂眼看著地板,乍見一小攤紅,沒了頭緒的眸隨即朝循線看去,一排血……是她的嗎?
「你在發什麼呆?還不趕快處理?」奉在威有股沖動想要把她抓起來搖一搖。
宣妍回過了神。「哦,我馬上去拿拖把……」她低喃著,突地視線模糊了她的眼。為什麼在她這麼難過的時候,還要對她這麼凶……
「誰要你去拿拖把?」奉在威拍額,走到櫃子前,取了醫藥箱,一把將她推回沙發上。「把腳伸出來。」
「嗄?」
「快點,你都不會痛的嗎?」瞪她一眼,他一把抓起她潤白如玉的腳踝,壓在自己膝上,快速地替她抹去血跡,上藥,包扎,動作如行雲流水,儼然有外科醫師的權威感。
宣妍傻住,就連盈在眶中的淚水都沒能散去,只是傻氣地看著這個情緒很難掌握、行事無法捉模的男人。
他的手真巧,其實他是醫師吧。
「不痛嗎?」他突問,黑眸直瞅著她。
她要開口,淚水卻無法遏抑地滑落。
「很痛?」奉在威緊張起來。「太緊了嗎?你等我一下,我先幫你松綁。」
「不是。」她阻止他,卻還是止不住淚水。
「不然呢?」
「我……」酸澀梗在喉口,讓她無法言語。
他那麼愛乾淨的人,一點點茶漬濺到地板,都可以讓他翻臉不認人,而她剛才流了一小攤血,他非但沒責怪她,還幫她包扎,褲子上沾著血,還關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