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真是對不起,這張支票我已經收下了,這版畫已經是這位先生的,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東西?我這兒的稀奇玩意兒還不少,好比這一支簫,听說是李後主下江南時……」
幸多樂撇下攤子老板的長舌,直接朝山路深處走去。
氣死、氣死人了!
誰管李後主有沒有下江南,誰管李後主有沒有吹過那管簫?她就是要那塊版畫,很想要很想要!偏偏那個機車男像是跟她杠上了,居然敢跟她搶!
賭氣地舉步狂奔,一路攻頂,順著山路指標來到舉世聞名的蓮花峰南麓,從山腰缺口朝外頭看去,但見層巒疊嶂如飛若舞,幽谷綠蔭潑黛堆玉,山風迎而襲來,林間渾然天成的沁涼猶若敲入心間。
真美、真美!躁亂的心緒在瞬間被平撫。
她夢中的故境,像是她久離的故鄉,她是離鄉背井的游子,總算回到了自己家鄉,一股酸澀猝不及防地涌上眸底,她感動莫名,真的有種終于回家了的感覺。
不看指標,她閃入幽徑,越過形姿萬千的山石,轉入一條小徑,停在一塊石頭前,石頭被古樹包圍,地上樹根盤根錯節。
定楮看著石上模糊難辨的題詞,探手輕拂,涼意透指。
三生石啊,她終于瞧見了。
石上光滑,上頭承載著歷史磨過的痕跡,在她面前激迸出最經淬煉的靈魂,美得不是其形,而是內蘊的豐采。
正感動喜悅著,身上每個細胞都在進入同化的愉快過程,突地,身後閃來腳步聲兼咒罵聲。
「這是什麼鬼地方?!」
男人咒罵的嗓音在林間回蕩,嚇得林中鳥兒振翅狂飛,瞬間攪亂了空靈的磁場,讓幸多樂很不愉快地眯起水眸.朝那聲音來源瞪去——
「先生,這個地方是讓人沉靜緬懷的,你要是沒興趣,麻煩先離開,好嗎?!」還以為可以獨霸這里一會兒的說。
就算不能獨佔,但好歹與她分享的,也不該是他啊。
「你以為我喜歡?」一見到她,齊子胤有些意外,但黑眸立即一整,恢復正色,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瞪著他。「你到底是哪里有問題?剛才不是明明看見我上山了嗎?」她先走一步,別說他沒注意她往哪跑,既然看她不爽,干麼跟著她的腳步走?
聞言,黑眸閃過一絲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剛才見她上山,所以他選擇下山,既是下山,又怎會與她在這里踫頭?
可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朝她走去。
「你要干麼?」幸多樂防備地退了一步。
盡避眼前的女子惹他討厭,但特別時期,有個人在旁,感覺總是好些。當然,他打死也不承認內心有些生懼。「……怎麼,這是你家,只有你能待嗎?」他冷聲開口,視線隨意地睇著三生石,厚實的掌沒多想的貼了上去。
瞬間,萬里無雲的天空閃過青光,雷聲隆隆,一道電流驀然通過三生石,竄過兩人的掌心。
他們同時退了一步,幸多樂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掌心,卻見齊子胤竟一步步地朝山腰缺口退去。
「喂、喂!你在干麼?!」只是被電一下,沒必要退那麼多步吧。「不能再退了,後頭是斷崖啊!」
她扯開喉嚨喊著,卻見他置若罔聞,又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道擒住,眼看著就要掉落斷崖。
「可惡!」暗咒了一聲,她激出腎上腺素,恍若置身火災現場欲神勇救人,奮不顧身地往前飛撲,千鈞一發的抓住他的手。
齊子胤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解她明明討厭,卻又在這當頭對他伸出援手,想問,身體卻不斷滑落,連帶的將她也拖下。
「放手!」他咬牙吼著。
「不要!」她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咬牙低吼。「你還有一只手,隨便抓個東西,趕快上來!」
他厭惡她,可不代表她是絕對討厭他的!
就算是一般人遇到這狀況,她也是會救的,沖著夢過他千百次,當然更得救.她相信,與夢中人在現實中相遇,絕對不會是為了要她目睹他的死亡!
「我上不去了,你快放!」她柔女敕的掌心開始淌著汗,明明就嬌小無力,卻偏又執意要拉住他。「放手!別以為救我,我就會感激你!」
是要他內疚一輩子嗎?
雖然他不懂自己為何莫名其妙上了山,莫名其妙地掉了崖,但無關她的生死,她該放手!
「誰要你感激?!」厚,這人說話真夠毒的,但不知為何,竟覺得心底好暖,突生無法言喻的感動,好似等待了數百年,終于等到!「你上不來,我就陪你一起死!」不知打哪來的濃烈革命情感讓她喊出這句話。
說出口的瞬間,四目對望,在彼此眼中讀出迷惑不解,而下一刻,深墜的體重將身形嬌小的幸多樂一起拖下,兩人同時看向湛藍天空,突見一道銀電閃到眼前,隨即黑暗籠罩,耳邊再無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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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天竺寺內,香火鼎盛,煙火彌漫整個寺院,燻亮了菩薩祥和的臉。
而案桌底下,有位姑娘正虔誠默禱,壓根不管身邊香客來來去去,院里院外吵鬧烘烘,神色不變的守著心中一片靜上。
她一身淡雅裝扮,檀發挽個簡單的髻,是未出閣的姑娘發型。柳眉彎彎,俏鼻俊挺,菱唇薄女敕,並不是特別出色的臉,且面帶病氣,死氣入眉,此時口中念念有詞,專心一致地念著。
餅了一會,有位僧侶走來,說了幾句。
泵娘張眼,那是一雙出塵無垢的眸,純淨無瑕到讓人無法對她生出歹念,淺勾笑意的唇角,像是艷夏初綻的清蓮。
只見她拉開包袱,從里頭取出一塊類似木頭之物,打開後將一物擱入其中再闔上,由著僧人把它放到供桌上。
泵娘笑意飽噙滿足,黑眸清美。
蓮步輕移走到寺外,身穿金邊黑衫的男人立即快步向前。
「歡哥哥。」那姑娘輕喚。
男人眉間有抹艷紅朱砂痣,左眼戴著黑布眼罩,俊美但顯冷沉的臉在瞬間漾開笑意,黝黑的眸只映了她的身影,像是天地之間,只看得見她。
第二章
「歡哥哥,先救她。」嬌軟的嗓音在崖邊低喘,夾雜幾聲咳。
「不要!」厚實長繭的掌心緊握著仿佛一握即碎的無骨柔荑,男子幽魅黑眸不移,壓根不管崖邊也懸掛了一個姑娘,如風中抖葉,眼看一陣風自谷底刮起,即將將她一並刮落。
「歡哥哥,你先救她,再救我。」聲音細軟得不仔細听便會消散在風中。
「救她再救你就來不及了!」男子狂怒暴咆,聲響之大,震走了林間飛禽走獸。
不用估算距離他也知道,欲救旁邊的姑娘,就必得先放開她的手,這手一放,只怕再握已無余溫。
「你要是不救她,我會內疚一輩子。」聲如蚊鳴,她清靈的臉上病氣叢生,額間布滿細碎冷汗,毫無血色的粉頰透明得可見皮下青筋。
「那麼,你要我放開你的手,豈不是要我恨自己一輩子?!」男子暗咬了咬牙,瞪著她眸底深切的哀求,悻悻然地哼了聲。「也罷、也罷!倘若你想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話末,他松開了緊抓住她的手,快身移步,往崖下抓住另一位姑娘的手,借力使力地將其拋上地面,隨即縱身跳崖。
崖下漸落的是他摯愛女人的身軀,他迎風而落,卻追趕不上她的速度,恨然咬牙,瞬間黑眸迸現青銀光痕,倏地,頎長身形加速俯沖,在半空中攔劫了她飄落的身子,將早已失了意識的愛人緊摟入懷,將她圈入懷里最安全之地,以背磨著崖壁,減緩落崖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