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管家皺起眉,看著從主臥房里端出的餐盤,遣走了送餐的女佣,搖搖頭嘆了口氣,推開房門輕聲走進去,看見俞悅愈漸蒼白的小臉,心中的不安更加擴大。
秦管家坐在俞悅對面,眉頭依舊深鎖。「夫人,妳這樣不行!多少也吃點吧!」
俞悅朝她虛弱地笑了笑。「秦管家,我知道妳是好意,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夫人,我不該多嘴,可妳為什麼不告訴先生,這件事並不是妳的錯?」了解事實真相後,秦管家想到俞悅近日來受到的冷落,忍不住開口勸道。
她不該承受別人犯下的錯,即使那人是自己的母親。
俞悅望了她一眼。「秦管家,那我該告訴他是誰的錯?」
話一出,秦管家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但隨即搖搖頭對著她說︰「至少不要讓先生這麼恨妳啊。」
「不讓他恨我的話,他會把所有過錯推給我母親,我只能這麼做。」
「但不該全是妳的責任!」秦管家依然不能苟同。
俞悅輕嘆了口氣。「我母親沒有錯,她不過是個被丈夫拋棄,愛慘了自己女兒的可憐人,我怎麼忍心把過錯全推給她?她只不過是太愛我,想給我一切最好的,她哪來的錯呢?要怪,那就怪我吧!」
秦管家嘆了口氣,如果這場婚姻是個錯誤,為什麼又要讓俞悅愛上他呢?
這些日子來,俞悅害喜愈來愈厲害,廉簡言從日本回來後,幾乎都不回家,想見他一面都是難事。
而俞悅不知究竟是因為懷孕不舒服,還是因為思念丈夫,最近愈來愈消瘦憔悴了,連醫生都說這樣下去不好,可她該拿這對夫婦怎麼辦呢?她畢竟只是個管家!
「就算害喜再難過,也是得吃啊!妳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吃吧!」
一提到肚子里的寶寶,俞悅就顯得有點猶豫了。「可是,我……」
「別可是了,妳看看妳自己,瘦成這樣,哪像一個孕婦?」秦管家對她拼命搖頭。
秦管家的關心卻讓俞悅的思緒飄忽。
「不知道寶寶出生後會不會怪我,沒有給他一個正常的家。」
天外飛來一筆的答話,讓秦管家愣了愣,但隨即意會。
「夫人,這樣吧!我陪妳去公司看看先生,順便一起吃個飯。」
俞悅卻搖頭。「不用麻煩了,他不會喜歡我去打擾他的。」
這一次秦管家卻異常堅持。「不管怎麼說,你們終究是夫妻,就算沒有感情也該互敬,就當是為了孩子著想,去吧!和先生談談。」
俞悅低頭看了看尚稱平坦的小骯,朝秦管家點點頭。
好吧!為了孩子,他們是真該好好談談了。
第五章
總裁辦公室氣派的大門咿一聲──被悄悄地拉開,俞悅不經意地一望,卻因眼前所見到的景象,腦里倏地一片空白。
她的丈夫與她對望,懷里擁著一個年輕的女孩、甚至讓她親密地摟著自己……
她眼前一片迷蒙,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不能做,心傷到最後竟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嗎?
他是故意的!她知道他看見自己了,明明知道她愛他、在乎他,卻用這種方式傷害她,他這樣做代表什麼?難道是在跟她說,不管是哪個女人,他都能毫不在乎地靠近,不管是誰,是妻子也好、是路人也罷,只要可以傷害她……
明明知道他對懷里那個女人沒有感情,卻還是受傷了……他成功了,不是嗎?
俞悅痛苦地閉上眼,不願再多看一眼這令人心碎的場景。
「夫人?」秦管家看不見里頭的情景,狐疑地望著她突然煞白的臉蛋,心里開始覺得不安,她擔憂地想打開門。
「不!別開門……」
她的阻止太遲了,大門霍地敞開,像是要狠狠揭開她內心深處的瘡疤。
秦管家看到辦公室的情景,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沒想到,廉簡言會狠到這種地步!
廉簡言懷中的女子看見俞悅,也見著她臉上的蒼白,起身朝她走去,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廉簡言給拉住,拗不過他的力氣,只好站在那里瞪著他。
俞悅身子虛軟倚著門,哀怨地盯著丈夫,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廉簡言斜靠在辦公桌旁,一點想解釋的意思也沒有,只是冷眼旁觀著,卻在見到俞悅傷心的樣子時,心又亂了……
乍見俞悅落下的淚水,廉簡言的心像是被揪緊般疼,卻只無言地看她又一次心碎的哭喊。
「為什麼……你為什麼?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還不夠嗎、不夠嗎?傷害我真的讓你這麼快樂嗎?嗚……我受傷了你就真的開心了?為什麼要讓我看見這一切?為什麼……」為什麼連一點點希望都不留給她?
俞悅奮力地緊抓著木頭門框,心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恨意,恨自己為什麼愛上他、恨自己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恨自己還無能地愛他……
俞悅無力地靠著門框下滑,秦管家適時拉住她。
廉簡言身旁的女子想說些什麼,卻被秦管家給狠狠瞪回肚子里去。
「你們等一下!我是……」是他妹妹啦!
「夫人,我們走吧!」秦管家憤恨地扶著俞悅,想盡早離開這里。
俞悅突然蜷起身子,撫著小骯。「好痛……」血色在她臉上一瞬間突然褪去。
「夫人!」
「嫂嫂!」廉簡言身旁的女子也驚呼著。
來不及深想女子的稱謂,俞悅低下頭看見腿間那片怵目驚心的鮮紅色,還來不及反應,眼前突然一片白茫茫,失去了意識。
「俞悅!」廉簡言像是找回了千百年前的聲音,沖撞開秦管家,抱起血泊中的俞悅直往外沖,他臉上的蒼白不比懷中的人兒好到哪去……
急診室的手術燈始終亮著,那紅光就像是俞悅心碎所流的血般鮮紅,秦管家和廉簡言的妹妹廉惜玉,此時皆頹然地坐在醫院走道的椅上,而廉簡言正睜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手術燈,雙拳緊握,十指緊緊掐進自己的手心,像是恨不得、恨不得躺在里頭的人,是他這個始作俑者,而非他的妻兒……
他愛上她了!早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徹底愛上她了,愛她的溫純良善、愛她的賢慧、愛她的不屈不撓,第一次懂得了愛情、感受了悸動、了解了嫉妒,可他卻被憤恨蒙蔽了雙眼,徑自將她往外推、傷害她,現在連他的孩子也遭受其害……
為什麼他笨得現在才發現?為什麼他笨得現在才肯承認?
廉簡言抿緊了雙唇,心里塞滿千千百百句愧疚,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斯文鏡片下的黑瞳不再冷漠無情,換上害怕失去的恐懼,和遲來的愛憐……
手術燈終于在漫長的等待中退去紅光,秦管家驚跳起來,廉簡言腳底卻像生了根似的,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主治大夫緩緩向他們靠近。
最難的總是開頭,醫生清了清喉嚨。「是個女兒,我很抱歉。」說罷,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不可能!本來不是還好好的,她只是害喜嚴重了點!」激動的秦管家不復以往的冷靜。
醫生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靜,才朝他們慢慢解釋道。
「流產是壓力造成的,害喜嚴重也是壓力過大的一種警訊。很抱歉,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現在希望你們能多開導病人,讓她早點接受流產的事實。
不過她現在還很虛弱,我們希望能再多觀察幾天,讓她好好休養。」說完,醫生轉身離去,殊不知他這一席話帶給他們多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