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躺在床上的俞悅,那張溫柔的臉此刻毫無血色,廉簡言心中的不快總是揮之不去,好不容易等到醫生診療完畢,他瘖啞地問︰「她怎麼樣?」
「哈哈哈……當然沒事,恭喜你廉先生!夫人懷孕了。只是虛弱了點,不過從現在起你可要好好幫她調養身子了!」醫生收起診療器,笑嘻嘻地公布這天大的喜訊。
廉簡言一愣,緩緩看向俞悅,眼神無比銳利,這樣瘦弱的身子,竟要孕育一個生命了?
初為人父的消息,讓他有點不知所措。該高興嗎?突然俞桂娟得意的臉與俞悅貌似母親的臉模糊地重迭……
廉簡言眼神一斂,無波無緒地開口。「那很好,俞家後繼有人了。」
這話一出,房間內所有人莫不皺起了眉。先生……怎麼這般冷血?
沒料到俞悅反倒像听見什麼噩耗似的,兩眼茫然,顫著雙唇。「懷孕?」
發現俞悅的異樣,廉簡言眉頭深鎖,站起身,目光竟無法從她細瘦的肩膀移開。「俞悅?」
「廉夫人?」醫生也皺起眉疑惑的看著她。
突然間,俞悅一把抓住醫生的手,哀求地看著他。
「不!我不可以懷孕的……醫生,我求求你!嗚……」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嗚咽起來。
被她的神情嚇得說不出話來,醫生只能愣愣地任她抓著自己哭泣。
廉簡言听完她的話先是一愣,但隨即鎮定地拉開俞悅,大手環抱住她,朝女佣開口。「小美,送醫生下去!」
小美回過神點點頭,送醫生走出房門,關上房門前,還忍不住回頭望了一下廉簡言懷里那張蒼白而哀傷的臉。
確定醫生離開後,廉簡言冷淡地朝房內所有人說︰「你們都下去。」
夫妻間的事外人不好管,秦管家也只能無奈地帶著其他人離開,並為他們輕輕帶上門,只希望廉簡言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對待無辜的俞悅。
終于,俞悅止住了哭泣,抬起頭兩眼無神地瞪視著前方,她空洞發直的樣子,讓廉簡言的心莫名地糾結起來,想起她剛才的話,他憤怒地說︰「妳要是敢拿掉試試看!」
俞悅猛地一愣,狂搖著頭,像是沒有察覺自己在他懷里般,哀痛的淚水止不住滑過她的臉龐。
「你怎麼可以?嗚……我知道沒有爸爸的痛,我怎能讓他到世上受這種苦?我不要我的孩子跟我受一樣的苦!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離婚的、好不容易才決定要放棄的……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你又要拖孩子來受累……」
對于頻頻的逼問,廉簡言幾乎無法招架,他只能抓住她的縴肩,強迫她看著自己。「妳忍心嗎?這是妳的孩子,妳忍心嗎?」
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她毀掉他的孩子!絕不會!
倏地,廉簡言被自己的想法一驚。他的?
俞悅身體一僵,望著他的眼里有了猶豫。
忍心嗎?真的忍心嗎?
不!她不忍心、當然不忍心……因為這是他和她的孩子,因為這孩子是和她深愛的男人所……
他不會愛這個孩子的,畢竟這個孩子是她生的,但她會愛、她會愛……她不要孩子受她曾有的痛,所以她會留下來、為孩子留下,留下這段婚姻、留住孩子的爸爸……
俞悅緩緩離開他的懷抱,保護似地抱住自己的肚子,淚水直落,口中卻像是在發誓地呢喃。「對不起,寶寶,是媽媽對不起你,不是媽媽不要你,媽媽會保護你的,嗚……爸爸不愛你,我也會愛你的,嗚……對不起!」
廉簡言無聲地看著她。
清風拂過靜靜坐在秋千上的俞悅,柔美的長發在微風中飄動,她伸出修長縴細的手指,將躍動的發絲輕撩到耳後,嘴里輕輕哼著歌,像是哼給庭院中的花花草草、哼給肚子里孕育的小小生命听……
俞悅的臉上淨是母親慈愛的光輝,嘴角掛著一抹微微的笑容,一手愛憐地撫在小骯上,一手輕抓著秋千的鏈子,足尖輕蹬著濕滑的草皮,隨著歌、隨著清風,哼著一首接一首充滿慈愛的搖籃曲……
沉浸于初為人母的喜悅中的俞悅,殊不知她所有一舉一動,都已被人深深地看在眼里,她背後的二樓陽台上,一雙犀利無比的眼正專注地盯著她,那雙眼里充滿了疑惑……
廉簡言大手緊抓著欄桿,像是要將心中所有憤怒全發泄在這上頭,緊抿的雙唇愈顯薄冷,斯文鏡片下的深黝黑瞳,滿滿地只有俞悅的身影。
她為什麼不恨他?為什麼還這樣無所謂地說愛他?還這樣無所謂地愛著他強給她的孩子?
突地,想起那一夜她哭喊著說愛自己的一幕,他差點壓不住心中的悸動。
悸動?那是一份怎樣的感覺,他從來不知道,也不屑知道,可現在那股蠢蠢欲動,壓迫在自己胸口上的情緒是什麼?
廉簡言眉頭深鎖,看著庭院內的人兒,依舊輕輕哼著歌,正當他打算走回房內時,卻看見俞悅所坐的秋千竟輕輕搖晃了起來,他猛地一怒,奔下樓去。
俞悅原本好心情地坐著秋千,哼著童謠。怎料卻霍地被人騰空抱起,惹得她連連驚呼,一轉頭看見廉簡言,她愣住了。「你?」
廉簡言沒有看她,只是對跟在後頭的秦管家冷冷吩咐著。「明天叫人把秋千給拆了!」
秦管家看著將俞悅抱進屋里的廉簡言,會心一笑,或許先生只是不會表達……
「妳別忘了妳不是一個人了。」廉簡言輕輕放下她,頭也不回地走開,只留下不明所以的俞悅。
日本東京
偌大的落地窗上映著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男子的臉上有著難掩的欣喜之色,既是恭敬、又是膽怯地朝遠方而來的大客戶伸出手。
「廉總裁,很高興能跟您合作。」
「田邊先生,跟你合作也是我的榮幸。」廉簡言微微一笑,禮貌性地回握。
「不過我很驚訝,廉總裁您會親自過來,其實這小小合作案哪需要勞煩您,您對我們如此重視,真是令人開心。」
廉簡言一皺眉。
沒錯!他的確不需要親自過來,但不知為何,他的心自從那一晚後越來越無法平靜,尤其在知道俞悅已經懷了孕,只要想到她瘦小的身子里正孕育生命,他的心更是如驚濤駭浪般。
他根本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也不想知道,更無法在那里多待一秒鐘,匆匆忙忙像逃難似的離開台灣,他很煩躁,煩躁得不能自已……
廉簡言身旁的祝秘書,看見總裁的臉色不對勁,馬上笑著打圓場。
「田邊先生,我們總裁有點累了,我先送您出去吧!」畢竟跟了俞家這麼多年的經驗,這點臉色他還看得出來。
不知道說錯了什麼話,田邊只能猛點著頭。「喔,好、好。」
待兩人離去後,廉簡言兀自坐在沙發上沉思,眉頭始終沒有放松。此時桌上手機奮力的震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嘆了口氣拿起手機。
「喂。」搞不清自己的心緒,竟是踫上俞悅才開始。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俞桂娟薄冷的低吼︰「簡言,你這是什麼意思?悅悅都懷孕了,你還出差把她丟在台灣!」
「她已經不是孩子了,會照顧自己。」一听見她的聲音,廉簡言的心忽地又冷硬起來。
「你說的是什麼話!你也不想想,你現在的地位是誰給你的?」
「我記得,我也記得你們俞家當初是怎麼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