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先生?」
廚房門口傳來的詢問嚇得他倒退。這一動扯破了他拿著的血袋,腥紅的液體噴得他全身都是。他出于本能挺起身體,一頭撞上冷凍庫的底層,血液像沖冷水澡似的噴在他的臉上和頭發上。路森一邊咒罵,一邊將破掉的袋子丟回冰箱架子上,一手抓著頭,一手甩上冰箱的門。
黎凱蒂沖到他身邊。「喔,我的天!喔!對不起!喔!」她一看到他滿頭滿臉的血就開始尖叫。「喔,天啊!你割到頭了。糟糕!」
自從那個「吃午餐表示咬上一個溫暖宜人的脖子、而不是討厭的冰冷血袋」的美好歲月消逝之後,路森就再也沒見過人類臉上出現這麼驚恐的表情。
黎凱蒂似乎已回復一些神智,抓住他的手臂,敦促他走向廚房的桌子。「來,你最好坐下。你血流得好多。」
「我沒事。」凱蒂將他按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他喃喃說道。他發現她非常關心,而不是生氣。如果她對他太好,他可能會過意不去,也開始對她很好。
「你的電話在哪里?」她踮著一只腳轉身,尋找廚房里有沒有電話。
「你要電話做什麼?」他滿懷希望地問。也許她現在肯離開了,這個想法閃過他的腦海,不過她的回答打消了這個可能性。
「叫救護車,你的傷勢嚴重。」
當她再次低頭看著他的時候,臉上顯得憂心忡忡,路森低頭看看自己的正面。他的襯衫上有不少鮮血,而且他可以感覺到血液正沿著他的臉滴下來。他也聞得到血液尖銳濃郁帶著些微金屬的氣味。他想都沒想,伸出舌頭舌忝舌忝嘴唇。接著她說的話才鑽進他的意識,他猛然挺直身體。讓她以為這是受傷流血並非難事,但是他絕對不要去醫院。
「我沒事,我不需要醫療。」他堅定地宣怖。
「什麼?」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到處都是血!你的傷很嚴重。」
「頭部的傷常會流很多血。」他不在意地揮揮手,站起來走到水槽邊去沖洗。再不趕快洗掉,他會開始去舌忝手上的血,把這個女人嚇個半死。她這麼一驚動,他本來打算要吃的糧食也就沒了,饑餓感一點兒也沒有降低。
「頭部受傷通常會流很多血,但是這--」
路森很吃驚的發現凱蒂突然來到他身邊,將他的頭抓過去。他訝異地隨她擺布,乖乖彎著頭……直到她開口說︰「我看不到--」
他一明白凱蒂在做什麼就立刻挺直身子,並快速地彎向水槽,把頭埋在水龍頭底下,不再讓她抓住他的頭,進而發現那上面一道傷口也沒有。
「我沒事。我的愈合很快。」他一邊說一邊讓冷水沖過頭頂,滿臉都是水。
黎凱蒂並沒有接腔,不過路森感覺得到她站在他背後仔細瞧著。然後她走到他身邊,他感覺到她溫暖的身體貼著他,彎下腰想再次檢查他的頭。
有那麼片刻,路森訝異得無法動彈。他非常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身軀貼近,她的溫暖向他流注,還感覺到她甜美的香氣。有那麼片刻,他的饑渴迷失方向。他嗅到的味道並不是她血管中流動的血液,而是一陣揉合香料、花卉,以及她獨特體香的氣味。他滿腦子都是這種香氣,思緒因此開始模糊。接著他發現她的手伸到水龍頭下面,穿過他的頭發尋找一道不可能找到的傷口。他向上一縮,想要躲開她的手。這個嘗試被撞上他後腦勺的水龍頭阻撓了。他頭痛欲裂,水噴得到處都是,凱蒂尖叫著後退。
路森一邊咒罵,一邊把頭從水龍頭底下抬起來,抓住手上第一個能抓到的東西,一條茶巾。他用茶巾裹住濕淋淋的頭部,挺起身體,手指著門。「滾出我的廚房。出去!」
對路森的報以怒罵,黎凱蒂吃驚地眨眨眼,接著把身體挺高一吋。她非常堅定地說道:
「你需要看醫生。」
「不。」
她眯起眼楮。「那是你唯一認識的字嗎?」
「不。」
她的雙手甩向空中,又放下來--快得好像在做伸展操。路森戒心十足地看著她。
黎凱蒂微微一笑,去泡他剛剛要煮的茶。「就這樣決定了。」她說。
「決定什麼?」路森問道,一臉狐疑地看著她將兩個茶包丟入茶壺,倒入熱開水。
凱蒂輕聳肩膀,把水壺放回去。「我原本打算在找你談過之後去住旅館。然而,既然你受傷了,又拒絕去醫院……」她從茶壺前轉身,對他揚起一道眉毛。「你要不要重新考慮?」
「不。」
她點點頭,轉身拿起茶壺的蓋子蓋上。這清脆的聲音听起來居然很舒服,她繼續解釋:「我不能讓受傷的你單獨留在這里。頭部受傷很麻煩,我認為我應該在這里過夜。」
路森打算開口說話,好讓她知道她絕對不可以在這里過夜,不過她一邊走向冰箱一邊問:「你要不要加牛女乃?」
想起還有個撕開的血袋躺在冰箱里,他沖過去,粗野地擋在她面前。「不!」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發現自己雙臂張開,擺出驚慌失措的姿勢站在冰箱前面。他立刻改成斜靠在冰箱門上,叉起手臂,腿踝交叉,希望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接著他盯著她認真地打量。這動作具有讓她閉嘴的效果,然後她猶豫地說︰「喔。那麼,我要加牛女乃,如果冰箱里有。」
「沒有。」
她緩緩地點頭,可是臉上的關心表露無遺,真的伸出溫暖柔軟的手放在他額頭上,檢查他有沒有發燒。路森吸入她的香氣,態度有點軟化。
「你真的不去醫院?」凱蒂問。「你的舉止有點怪異,頭部受傷真的不能輕忽啊!」
「不。」
路森听到自己的聲音轉為很低沉,心中開始警覺。當黎凱蒂微笑,半開玩笑地問他話的時候,他就更擔心了。「呵,為什麼我早就料到你會這樣回答?」
他驚慌地發現自己幾乎要回應她的微笑了。他把心思拉回來,臉色反而更加陰沈,暗暗斥責自己短暫的軟弱。黎凱蒂這個編輯現在可能對他很好,那是因為她想從他這里得到某些好處。他要牢牢記住這一點。
「好吧,那就一起過來吧。」
路森回過神來,注意到編輯小姐已經端起托盤,向廚房的門走去。
「我們應該在客廳喝茶,你在那邊可以坐下。你剛才撞那一下可不輕。」她側身用臀部推開彈簧門的時候,又說了這句話。
路森跟著她走了一步,又停下來回頭看看冰箱,想著里面那個血袋。在明天晚上鮮血送達之前,那是他僅有的存糧了。他餓得不得了,快餓昏了。這一定就是他面對黎凱蒂強勢的接近時,會這麼軟弱的原因。也許吸一口血對稍後的會談將有幫助。他伸手去開冰箱。
「路森?」
那聲呼喚讓他不敢動彈。她什麼時候改口不再稱呼他殷先生了?為什麼她雙唇輕啟、喊著他名字的時候,听起來這麼性感?他真的該進食了。他拉開冰箱門,伸手去拿血袋。
「路森?」
這次她的聲音好像有點擔心,而且似乎靠得更近。她一定是走回來了,想必是擔心他因為受傷而暈過去。
他挫敗地喃喃自語,關上冰箱的門。滿身鮮血的災難可不能再發生。剛剛那次已經引發了無止盡的難題,例如現在這個女人竟打算在這里過夜。他本想當場否決那個建議,但是因為黎小姐接近冰箱而分散了注意力。該死!
好吧,先去澄清這個問題。他才不要她留下來,滔滔不絕地談那些宣傳活動的廢話。就這麼決定。他會非常堅定。必要時,拿出殘忍的手段。她絕下可以住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