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冊子,她抬頭看了眼天色,發現太陽已經當空,明明感覺只是一晃,居然已經到了要開始準備午膳的時間了?!就是說,她已經偷跑出來這麼長時間了?
腦中晃過廚房管事大娘滿是怒氣的臉,她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是被派出來拿中午要用的一副配料的。
這麼久沒回去,她已經可以想象大娘那張臉會是什麼顏色了……
急急跳起身,她靈巧地躲入牆邊的樹叢中,借著樹陰的遮擋,無聲地朝著通向後院的小路潛行而去。
突然,一股莫名的違和感覺讓她忍不住回過頭,下意識地看向大廳。
耶?人呢?
呆呆看著白雲天身後,她吃驚地瞪大眼楮,瞬間僵在原地。
那個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迅速調轉目光飛快地環視過空曠的客院,到處都不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她移開目光只不過轉瞬而已,好大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消失不見?
愣了一會兒,她猛然想起自己還要趕快送東西回廚房,連忙拋開心中的疑問,小跑朝著大廚房的方向奔去。
石頭小路一側的高樹上,一個修長的黑色身影安靜地立在縴細的樹枝上,無聲無息,如同沒有重量一般,又似原本就長在樹上一片樹葉,跟著少女時快時慢的步速,如同微風中的葉子,輕輕飄蕩在樹間。
看著下面一路飛奔的綠衣少女,他面無表情,目光冷靜無波,站在樹陰中,遠遠地看著她飛奔進廚房,他垂下眼簾,掩中眼中的神色。
偷看的人,就是她。
白雲天半垂著眼簾,手中端著細瓷茶杯,用拇指輕輕地撫著茶杯上的花紋,心不在焉地听著華青峰「詳細」的解釋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突然感覺到身後微微的波動,他微微掀起眼,用余光看向側後方正暗運功力的二弟。
「出了什麼事?」待白雲日收功後,白雲天悄悄傳聲問道。
「一個小賊,我去探探。」回話間,白雲日已經飛快閃身到了一邊的柱子後面,經過暗道飛身上了屋頂,動作又輕又快,完全沒有引起屋中幾位大俠們的注意。
「小心行事。」輕輕交待了一句,白雲天收回心神,淡淡看了一眼依舊在不停說著的華青峰,端起茶杯,借著喝茶的動作,看向正在朝不遠處的樹梢飛身而去的優美身影。
並非是不放心二弟的能力,但是身為兄長,他已經習慣了對幾個弟弟的擔心。
尤其是二弟還與別的弟弟不同。
他的二弟,打生下來就比一般的孩子安靜,不愛哭、不愛鬧。
完全不似別的孩子需要大人時時刻刻地關注,他的二弟從來不纏人,沒人管時就會自己乖乖地玩,從來不會哭鬧,這近乎異常的乖巧,以至于常常讓人忘了他的存在。
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孩子的忽視,甚至因為他的安靜乖巧,越來越習慣將他忘記。
包括,他這個大哥。
注視著杯中緩緩升騰的水汽,白雲天的雙目微垂,唇邊含著一抹淺笑,要說他開始習慣照顧弟弟,也是因為在二弟三歲的那年,一家人出游時居然把他給丟掉都沒有人發現那件事才開始的。
雖然他只有五歲,但那時二弟的表情他永遠也忘不了,他以為他會看到一個因為被家人弄丟而哭泣的二弟。
但是,他的二弟,並沒有哭,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只是握著他早先用草隨便編的小兔子,靜靜地站在那里,用完全不似一個三歲孩子的沉靜眼神,看著向他飛奔而來的家人。
只是在母親抱著他大哭時,他的表情終于漸漸產生了變化,有些困惑,又有些害羞地看著他,然後開口說︰「哥哥,我沒有帶手巾,你叫娘不要再哭了。」
那一聲稚女敕的呼叫,讓他心里一震,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哥哥二字的意義,有了做哥哥的自覺。
這個人,是他的弟弟,是第一個叫他哥哥的人。
小小的白雲天猛然想起,當年母親曾經指著大大的肚子告訴他,這里面有他的弟弟,會叫他哥哥,需要他保護的弟弟。
正是從那時起,他才真真正正明白了,「哥哥」是一個多麼重要的稱呼。
二弟雖然最沉默寡言,但卻是家中最熱心的孩子,非常體貼家人。
他的幾個弟弟,雖然沒有一般富家子弟的驕縱性情,卻各有各的脾氣,不論有心還是無意,多少都有些以自我為中心的高傲性子。
但二弟卻不同,這個孩子從小就溫順平和,少求寡欲,最愛家人,唯一的愛好也只是安靜地看書,對于自己的事情總是粗心大意輕描淡寫,但對于家人卻十分細心,非常體貼,甚至有些嬌寵。
他們的父母生了七個孩子,再疼愛也難免顧此失彼,他身為長子,已經習慣了照顧幾個弟弟,而小小的二弟從小苞在他身後有樣學樣,養成了寵愛家人的毛病。
想起少年時,他與二弟像是母雞帶小雞,帶著幾個弟弟到處走的情景,因為回憶起往事,白雲天唇邊忍不住啊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絲毫沒有發覺正說得口沫橫飛的華青峰因為他這個淺淺的笑容,開始變得異常亢奮,聲音越來越高,口沫橫飛,驚得原本站在他側首侍候茶水的丫頭皺著眉,下意識地退了好幾步以防被「甘露沐浴」到。
第2章(1)
傍晚的大廚房正為了主子們的晚膳忙和熱火朝天。
寬大干淨的廚房里滿是來來往往忙碌著準備晚膳的下人,雖然每個人都步履匆忙,卻井然有序,顯然平日十分的訓練有素。
整個大廚房中,最熱鬧的地方自然算是灶台,大廚房的正中排列著十個灶台,每個灶台都有人在熱力十足地揮動著鍋鏟,大展身手。
「小書,小書?」左邊角落里的灶台上,張廚娘利落地揮動著鍋鏟翻炒鍋中的菜,口中高聲喚著看火丫頭的名字,眼看菜燒得差不多了,張廚娘拿起一邊的清水加了一點到鍋中,隨後放了幾味調味料,繼續翻炒。
「小書,改文火了。」仔細看了看菜的火候,張廚娘伸手拿起一邊的試菜碟,嘗了下味道,滿意地點了點頭,蓋好鍋蓋。邊收拾手邊的東西,邊提高聲音繼續呼喚著一邊沒有反應的丫頭。
「小書,快改火了。」張廚娘又喚了兩聲,依舊不見回應,連忙低下頭看向一邊的灶火處,只見灶台前正蜷縮著一個小小的綠色身影,對于張廚娘的呼喚恍若未聞,只是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不停朝著灶里加著柴。
「小書……小書……你這個死丫頭,又神游到哪兒去啦?」張廚娘見狀,眼楮瞪得溜圓,利落地跳下灶台邊的台階,一手拎著鍋鏟叉在腰上,另一只手揮著無情的鐵沙掌朝著那顆小小的腦袋拍了下去,一邊氣勢洶洶地大聲叫罵了起來。
「啊……好痛!」被張大娘力道不輕的巴掌狠狠地一拍,原本低著頭坐在灶前的人一個踉蹌,眼看小小的身子就要被掌風拍到子爐子里去了,還好她的應變能力還不算太差,在腦袋撞上灶台之前單手撐住灶台壁,才沒有直接穿進去做了柴禾。
喧鬧忙碌的廚房在張大娘的吼聲中瞬間靜了下來,原本來來往往正忙著的丫頭們不約而同地放慢了步調,一邊裝作忙碌,一邊偷偷地看著角落里的兩人。
半趴灶前的人似乎一時還沒有回過神兒,保持著撐著台子的姿勢依舊沉默了一會兒,直到撐著灶台的手被台子的熱度燙到後,人才終于遲鈍地低低申吟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