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他有話說,她也有諸多怨言要發泄。
他雙手環胸,「妳倒說說看,我該怎麼做,妳才覺得滿意?」
「我們根本不是男女朋友,你為什麼要說謊?」想到事後圓謊得付出的心神與時間,她就頭痛。
「如果沒有這麼說,現在妳已被押去相親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說些子虛烏有的事啊!」
「盧絲絲,妳以前的國文老師沒教妳子虛烏有,這句成語的意思嗎?」寧乙典以身形制造龐大的壓力,一步步逼進他。
絲絲一陣頭暈目眩,不禁有種錯覺,高大的他將上頭新鮮的空氣全吸光了,她的呼吸因為缺氧而無法順暢。
絲絲兩條手臂直抵著他的胸膛,為自己隔出一個安全範圍。
「我和妳的關系說是男女朋友,不為過吧?」不論語氣還是氣勢,他明顯佔上風。
絲絲窘澀得直咬舌,「在我父親的字典里,男女朋友等于尚未注冊的夫妻,攜手步入禮堂是唯一的選擇,分手這個字眼是不存在的,你懂嗎?」
「那妳就嫁給我啊!」她的腦袋何時多了那些彎路,該直線思考時偏要鑽牛角尖,笨死了。
他比任何人更討厭麻煩,他認為既然花了時間談戀愛,若不結婚的話,那要干嘛?倘若最後以分手收場,那麼當初干脆不要在一起,何苦浪費心神折磨彼此?
「嫁給你?!」他詭異的邏輯,顛覆了她的常理,讓她一時調適不過來,頭重腳輕,差點一頭往前栽。
「當然。」
「怎麼可能?」太荒唐了,這男人真的把婚姻當成辦家家酒在玩……
「為什麼不可能?」寧乙典反問,「妳都被我抱過、親過、模過了,除了我,還想嫁給誰?」
「我沒要嫁給誰……」他逼得又急又緊,她沒有空暇思考。
「既然如此就嫁給我啊!」
「這種事哪能用二分法啦!」
「廢話,嫁或不嫁,正是二分法,不過妳只能選擇肯定的那個答案--嫁給我。」
對他來說,事情就是這麼好解決。
他可以陪她慢慢迂回,也可以速戰速決,她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小掙扎,根本擋不了他驍勇狂霸的決心。
他天生強勢自信,對于自己想要的人事物,都能毫不猶豫地去追求,當然也包括女人。
「我……」絲絲很想咬舌自盡,怎麼說都被駁回,她忍不住火大,「你到底想怎樣?別太欺負人哦!」
他總是扮演那個向前逼近的威權者,而她向來只能往後縮退,這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他是習慣了,所以連求婚也是相同勢在必得的語氣;她也習慣了,依循以往每一次經驗,逃避便成了她的第一時間反應。
「欺負?」他揚眉,「我不過是要妳答應我的求婚而已。」
「我不要!」閃電結婚嗎?他們認識末滿三個月耶,太瘋狂了!
「我向妳求婚,妳竟敢拒絕?」寧乙典被激得怒火猛竄,高傲的自尊心倍受考驗。
「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不然妳想要什麼?」這是她第二次回拒他的求婚,姑且不論上一次僅是隨口說說的玩笑話,但仍讓他很不爽。
「我先開口向妳求婚,而妳竟不好好珍惜把握?」
「我不要!」她意志堅定,不為所動。
「妳就那麼討厭我?」
「我沒說討厭你……」
「不討厭就是喜歡了,既然喜歡為何不嫁?」
絲絲像中了降頭似的,昏沉沉地,喜歡兩字宛如黏性超強的強力膠,牢固地沾黏心房,舍不得拔除。
今天以前,他也曾指證歷歷地說她喜歡他,那時她大聲喊冤,急著說明澄清,但這回她卻開不了口。
近距離和男人共處一室的經驗,她不是沒有,但為什麼一踫著他,總是有種呼吸不過來、好像胸口壓了什麼東西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喜歡嗎?
如果這樣的感覺就是喜歡,那她豈不喜歡他好久了?
剎那間,她的心境豁然開朗、眼界變得好清晰。
原來……喜歡的感覺是這奇特而美好,她現在才知道。
一直以為自己絕對不會愛上強權如父親的男子,但她現在才明了,她對寧乙典的順從出自尊重,除了偶爾不滿的委屈之外,她其實很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雖然他老是吼她、罵她,卻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就像父親對待母親一樣,也許言行大男人了點,但吃飯一定幫母親夾菜、上百貨公司買的全是送母親的衣服……思及此,想起寧乙典那些讓人不易察覺的細微體貼,她不禁好感動。
可是,承認喜歡他、感動他為她所做的行為,那又怎樣?對男人唯唯諾諾、必恭必敬的女人,是永遠無法獨立自主做大事的……
所以,某些時候,例如現在,她必須堅守自己的想法和原則。
「我們應該先交往看看……」
「我們已經交往過了!」寧乙典煩躁的提醒,「接下來當然就是準備結婚了。」
「不是這樣的……」絲絲思緒雜亂無章,一堆想法在腦中糾結,不知從何說起。
「寧先……」他利眼一瞪,她馬上改口︰「乙典,結婚是大事,過程很麻煩的,我一輩子只想結一次婚,所以對這件人生大事,自然得謹慎小心、多方考慮,而且……而且……」她喉嚨一緊,干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而且怎樣?」
絲絲趕緊潤喉續道︰「我還年輕,沒想過結婚那麼遙遠的事情……我想多過幾年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她蹩腳的口才,努力帶出暗示。
「以前沒想過,現在想剛剛好,最重要的是,妳這年紀嫁人已不算早婚了。」他見招拆招,決意問出讓她裹足不前的癥結。
「可是……哎呀,你怎麼就是不能明白呢?」絲絲氣他更氣自己,腦袋滿是死結,不知如何表達才恰當。
「反正我就是不能早婚!」最後,她仍舊沉不住氣,向自己不怎麼靈光的腦子投降,「我要證明給我爸媽看,女人不是只能結婚生子,我要做一個獨立自主的新時代女性。」
「獨立自主?」寧乙典一臉錯愕,一度懷疑自己的听力有問題。
「沒錯,我要當一個女強人。」她的氣勢不改。
她一直向往經濟獨立的新女性生活,她的近程人生規畫里,沒有婚姻,更沒有小孩。
她若沒說錯,那麼一定是他听錯了。「妳怎麼當女強人啊?」他實在很難將幼稚園女老師和一個事業成功的女強人聯想在一起。「而且新時代女性這個詞兒,和妳一點也不配。」
「你……」他的批評如此直接不客氣,如大石般將她的夢想碾碎,絲絲差點飆淚。
「我不喜歡我的女人在外面拋頭露臉。」
什麼意思?「那和我有什麼關系?」
「妳還听不出來嗎?」
「听出來什麼?」
寧乙典告訴自己,忍忍忍,他和她之間的對話已經不是對牛彈琴、雞同鴨講可以形容了,只有听不到的聾子,才會不懂他的意思,也只有看不到的瞎子,才會沒看見他的臉部肌肉在抽動。
「妳在幼稚園上班太累了,我不喜歡。」自行調勻呼息,他又說。
「我不累啊!」而且,她喜歡就好,不是嗎?
「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那種工作不好。」
「怎麼會……」絲絲尚未發表完畢,他的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里。動作之迅猛,令她連眨眼的時間也沒有。
「妳確定要繼續反抗我嗎?」他聲音透著危險的威脅。
絲絲臉色刷白,下意識的抱頭。
她的動作引人發噱,寧乙典惱怒盡消,爆出大笑,「妳在怕什麼?我不會打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