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跟著站起來,雲昕若有所思的表情讓她不自覺地皺眉。意外……是什麼?莫名的,胸口有種很悶的感覺。看著雲昕逐漸向門口移動的背影,她有種追上去問明白的沖動。
可是,她不能。在他們眼中,她已經失憶,她忘了所有跟雲湛有關的人和事,所以,她不能表現出她的關心。
雲昕慢慢地朝外走,腦中卻掠過雲湛面無血色的臉、灰紫的唇,還有前兩天,他回到家時隱隱落寞的神色。
容若,失憶了。
我是她不願想起的記憶。
當時,湛是在難過吧。
因為她從他的話中,听到了苦澀,即使被他隱藏得很好。
手踫到玻璃門的一刻,雲昕突然停下。她轉身,重新走向一直目送她離開的容若。
「希望你能和我回去,看看雲湛。」在容若面前站定,雲昕帶著些微祈求。
雲昕的話音剛落,一絲擔憂與慌亂在容若清澈的眼底迅速滑過,卻又瞬間消失。
「你要我去看雲湛?」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容若刻意忽略那一抹心慌,「你說你叫雲昕,那麼,你和雲湛是……」
「兄妹。」雲昕接過話,「湛是我哥哥。」
「容若,我真心希望你能去一趟。」雲昕再次懇求。
「雲湛怎麼了?還有,為什麼一定要我去看他?」其實,容若心里只是想听到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湛上午突然在辦公室里昏倒,是心髒病突發。」雲昕臉色變得凝重。雖然已經沒有危險了,但想起來仍讓她後怕。
心髒病?!她的話讓容若緊緊皺起眉——雲湛有心髒病?為什麼她從來不知道?
突然想到,前兩天他們在這里見面時,雲湛臉色蒼白的樣子。只是當時,他必須依靠輪椅行動的事實使她吃驚,才忽略了那樣的細節。
想起雲湛的腿,容若心里仍是一陣刺痛。看來,自己消失的這兩年,這邊也發生了很多事。
「……可以嗎?可以去看看他嗎?」雲昕不知雲湛是否已經醒來,她想,如果讓他第一眼就見到容若,應該不會是個壞決定。
「嗯。」容若點頭。有些事,她也必須弄清楚。
穿過熟悉的前花園,在佣人驚異的眼光中,容若目不斜視地跟著雲昕直接進入寬敞的客廳。
這棟建在半山的別墅,當年的她來不及作最後的告別。可是相信不久的將來,她將會重新正式地踏入這里。
臥室的門被人從里拉開,一個高大英挺的男子走向她們。
「湛醒了嗎?」雲昕輕聲問道。
「剛醒。」說完,高磊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站在一旁的容若一眼,才向她點頭招呼。
同樣以點頭作回應,容若也在暗中觀察流動在眼前兩個人之間,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卻又似乎那麼明顯的親密和熟稔。
對于高磊,她只在幾年前見過一次。那時的他,已有雲湛的好友和雲昕的男友兩重身份,只是因為他常居國外,所以見面機會並不多。看著他和雲昕之間無形的默契,不知現在他們的關系是否更進一步。
「容若,我們進去吧。」
「嗯。」
站在原地,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地朝雲湛的臥室走去,高磊的神色有些凝重。
記得上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容若時,她給他的感覺,是一個如水般溫婉的女子。嫻靜、柔順,寧靜的臉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給人很溫暖的感覺。可是,就在剛才,他卻明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淡漠,不論是眼神,還是表情。
也許,是因為失憶吧。高磊在心里為容若的轉變作解釋。
昏暗的房間,原本柔軟的長毛地毯被平整的防滑地板取代,厚重的窗簾閉合著,透過縫隙,可以看見外面明媚的陽光。
走進屋子的一剎那,容若的心有一瞬間的加速跳動。一陣久違的卻又那麼令人熟悉的男性氣息,毫無預兆地竄入鼻端。
那是專屬于雲湛的氣息。
暗自捏緊微微顫抖的手,容若隨著輕緩的腳步,努力調勻呼吸。
然後,她跟著雲昕,走近床邊。
床上的人靜靜地躺著,光線太暗,沒辦法看得更清,但她卻仿佛能夠听見他輕微的呼吸,一聲一聲,清晰得出奇。
從昏睡中醒來,令人窒息的疼痛似乎已經遠離,雲湛無力地躺著,閉目休息。
門被輕輕地打開,又合上。他听見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一直來到他床頭。
「雲昕?」他微睜開眼,卻意外地看見兩個身影。而站在雲昕後面的女子,即使看不清容貌,熟悉的輪廓也立刻讓他掩在被單下的手指輕輕收攏。
「嗯,是我。」見雲湛醒著,雲昕走到窗前。
「刷!」隨著窗簾的被拉開,光線立刻從落地窗外透了進來。
雲湛反射性地側過頭,眯了眯眼。
心髒病!立在床邊,隨著室內的大亮,當看清床上的人時,之前雲昕說的話陡然重新躥進容若的腦中。
這就是雲湛。兩年不見,有了許多她沒想過的變化的雲湛。
平躺在床上的他,頭發有些微凌亂,眼楮微閉,面無血色,就連唇色也淡得讓她心驚。
看著那張英俊卻毫無生氣的臉,純白被單下勾勒出的略嫌單薄的線條,容若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也在泛起微微的疼,無法止住。
「容若,你在這里,我出去給你倒杯水。」特意留下空間,雲昕瞥了一眼靜默的雲湛,輕輕走出門去。
丙然是她!
適應了光線的眼還沒睜開,耳邊已傳來雲昕的聲音,雲湛在心底輕嘆一聲,慢慢睜開眼楮,轉頭,看向那張清麗的臉。
看著雲湛略嫌吃力地撐起身體,容若努力克制住自己上前幫忙的沖動,在床邊的椅子上自行坐下。
靠坐在床頭,雲湛閉了閉眼,甩去因為起身而帶來的昏眩。再睜開眼時,發現一旁的容若正注視著自己。
「你怎麼來了?」他看向她,聲音微啞地開口。
「雲昕說你病了,讓我來看你。」有意無意的,容若在告訴雲湛,來看他,並不是她本意。然而,此刻他憔悴的神情卻又讓她忍不住接著問道,「你怎麼樣了?」
「沒事。」刻意忽略腰上的抽痛,雲湛搖了搖頭。
幾不可見地扯動嘴角,容若輕輕點頭。
一時間,兩人都靜默著,屋內的空氣有些許的壓抑和沉悶。
不再去看雲湛的臉,容若刻意轉過視線,目光卻正好落在他的腿上。那份即使是覆在被單下卻仍然難掩的虛弱,以及床邊停著的輪椅在光線下偶爾反射出的金屬光芒,都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
不要心軟!她暗暗握緊椅子的扶手,在心里告誡自己。
即使他的腿真如自己的猜測,是在那次綁架中所傷,那也都只是為了雲昕!因為,早在她掉下懸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了她的命並不是他所換回的!如今她還能呼吸這個世上的空氣,完全是因為自己走運,她應該感謝的,是那些將奄奄一息的她及時救起的漁民,而不是他!
所以,不需要再有過多的顧慮,她只要能完成自己的計劃,就足夠了!
容若背光坐著,以至于半臥在床上的雲湛無法看清她的表情。但他卻能感覺到,她在沉思。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雲湛仍轉過頭,閉上眼,靜靜地躺著,不願打斷她的思緒。
半晌後,耳邊才傳來她特有的低柔的聲音。
「為什麼要騙我?」
「……」容若突來的問題讓雲湛睜開眼。他無言地揚了揚眉,疑惑地看向她。
「我和你,曾經是戀人,對吧?」深吸一口氣,容若問道。
「你……」深邃的眼里透著明顯的詫異,雲湛看著她的一臉肯定,心髒微微緊縮。難道,她已經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