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靂。
柳善行如被驚雷擊中,倉惶失色。
珩治皇帝滿意地點頭,對他說︰「這回你明白了吧,你是朕與余貴妃的愛子,三皇子西皓佑棋,失而復得,真是祖宗的庇佑,你終于回到聯的身邊!」
三皇子?
西皓佑棋?
他是皇帝的三皇子西皓佑棋?
仿佛身陷迷宮,游轉不知去向。
一片的迷茫。
良久,眾人終于听見他發出聲音,猶如夢吃︰「我是皇子?那柳善行又是誰……是誰?」
柳大娘滿腔的悲意,含淚道︰「我……我曾有一個幾子叫善行,二十多年前,在他僅十四歲的時候就病死了,當時撿到了你,娘……我以為這是上天要還我一個善行,于是就給你起了他的名字。」
柳善行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這是他借用的名字?
這個突然襲來的亂局讓他失措,他甚至理不清現在自己心頭到底是什麼滋味,什麼感覺,有的只是一遍茫然的空白。
「好了,如今真相大白,上天將佑棋送還給朕,朕要好好賞賜你的養父養母。」雖然不日前驚聞愛妃是遭劉皇後逼害而亡,驚怒非常,可如今又喜聞愛子尚在人間,可喜可賀。
在場的其他幾個人卻完全沒有他那種喜悅的心情。
柳善行處于混沌狀態的思維回復了那麼一點點,有點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父母、如今變成了養父養母的人一眼,再看了看滿臉喜色的皇帝,最終把目光停留在紫蘇的臉上。
紫蘇低著頭,無法看出她的表情。
無所適從
晚上,珩治皇帝讓人把柳氏夫妻送回了梧桐小院,還特地賞賜他們黃金一百兩,紫蘇則和柳善行一起留在了景華宮,雖然得知重獲的愛子所娶的妻子是祁府的丫鬟,心中頗不以為然,也沒有多說什麼,就讓他們夫妻倆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商量如何公布西皓佑棋身份的事情。
一切人都離去,龐大豪華的宮殿里只剩下紫蘇和柳善行兩個人默默對坐。
人世的變幻莫測讓人啼笑皆非,昨天兩人還在牢里相對垂淚,擔憂著生離死別,如今卻已經安坐于華堂當中,默默無語。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紫蘇終于抬起頭來,看著面前錦衣華服的柳善行,覺得連同他的人都跟那身衣服一樣,讓人驚艷卻怯于接近,充滿了陌生感。
她開口,打破了彼此間維持已久的沉默,聲音淡淡地︰「真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
「你之所以擁有那塊玉佩是因為你原本是皇家的貴公子,當今皇帝的三皇子。」淡淡的口吻。
「讓我擔心得要命,還以為真的要告御狀去為你洗刷冤情。」依舊淡淡的。
「我真的白擔心一場了,萬幸,真是萬幸。」還是淡淡的。
柳善行深吸了一口氣,「紫蘇,你不要這樣,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我的心情和你一樣復雜,對這個突然其來的‘身世’感到不知所措,我……」他沒有說下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听到如此無助的訴說,紫蘇意識到自己的態度無意中傷害了柳善行。
是啊,我怎麼一副疏離和怨怪的態度呢,對于這個事實,他不是比我更難以承受嗎?他才是當事人,父母變成了沒有血緣關系的人,親生的父親竟是當今的皇帝,一個已經習慣了原有一切的平常百姓,卻被冠上了令人矚目的光圈。換了別人或許會欣喜若狂,可是我卻應該知道,這對于他來說只是項沉重的負擔。
想到這里她急急地摟住他,充滿了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一時被事實弄昏了頭腦,我……我只是有點自卑,你……你原來是高貴的皇子,而我卻真真實實的只是一個卑微的丫鬟,我一時被這個事實嚇著了,不知道還配不配當你的妻子,我甚至不知道還該不該叫你善行,好像屬于我們的一切都被這個驚人的身世催垮了。」
柳善行理解地摟緊她。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不知道我該是誰了,柳善行原來不是我,可是什麼西皓佑棋又是真正的我了嗎?我絲毫不覺得這個皇子的身份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只知道這個事實使我失去了爹娘,惟一還能擁有的只有你了。」
「善行……」
紫蘇听了很感動,也很悲傷。
不知道明天又會怎樣,他們只覺得自己在這場變故中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以前曾向往著回鄉,研究醫術志願當大夫、組織溫暖家庭等事一下子好像變得那麼的遙遠,仿佛是今生都不可能到達的彼岸。
☆
無論如何,日子還是得一天一天地過下去,第二天早上,等過了早朝的時間,柳善行被召到皇帝的書房,商量一些關于他名分上的細節。
「佑棋不必太擔憂,雖然公布你沒有在當年的那場意外中喪生,仍在人世的真相一定是件轟動朝野的事情,但也不會造成什麼大的影響,朕決定下個月的中旬帶你到奉先聖殿祭祖,將你的身份公諸于天下,封你為悅親王。」
柳善行听了,惶恐不安。
「謝……謝皇上的美意,可……」
「你怎麼還叫朕皇上,朕是你的父皇啊。」
「怎麼,難道你還不想認朕?」
接觸到皇上那雙有懊惱,有期待,還隱含著一絲企求的眼神,柳善行不忍,終于開口︰「……父皇……」
「好,好孩子,你別太憂慮,膚既然找回你了,就一定會好好地補償你。」珩治皇帝顯然話中有話,真摯地看著柳善行那雙漂亮的眼楮,語氣誠懇。
柳善行看著他這樣的目光,心里也突地一軟,一絲絲的動容,不禁對他微微一笑。
「你長得真像你娘。」皇帝被他這一笑觸動,回憶起往事,悠悠道︰「那一年朕出巡越州,听說雲鄉里的風光不錯,就只帶了幾個侍從微服游訪,在仙雲山的半山腰遇到了你娘,那時候她和她父母一同住在越州,那天剛好與友伴上山游玩,朕看到她的時候,她站在青綠的樹影之間,也是這樣微微地一笑,那雙眼楮就像盛滿了這世界上最為美好的東西,讓人不能把視線轉開,這麼多年了,這一幕仍深刻地印在聯的腦海里,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長嘆,追憶著那已逝的過往,滿懷的惆悵。
「如果當時聯陪她一起回鄉就不會如此了,朕原想等她省親回宮就冊封她為皇後,再等你滿周歲的時候立你為太子的,可是現在,唉……」想起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劉皇後可惡的行徑,他更是下定決心要處置她。
「……事情已經過去,您就不必再想了。」柳善行安慰提及傷心往事的皇帝,在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他其實也只是個有血有肉,有歡樂悲傷的凡人,對他的感覺稍稍親近了一些。
珩治皇帝拍拍兒子的手,以示接受了他的安慰,很快地振作起來,語調趨向平穩威嚴︰「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你好好準備一下吧。
「是。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
自從祁家父子出事以來,相府上上下下愁雲慘霧,西皓白薇曾經要覲見父皇,都被以忙于公務為由所推月兌,但是由于在宮中出人,多少已經知道了有關柳善行的事情,只是鑒于目前丈夫和公公因罪待審的情況,已經失去了震驚的力氣。
祁夫人焦急地在大廳里等著即將回府的公主兒媳,希望危機能有一個意外的轉變,可是一觸及一面疲倦歸來的白薇,希望先自熄滅了一半。
「公主,還是沒有見到皇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