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又是一呆,「夫人很好,下午我還見到少夫人捧著書從書房出去。」爺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他不是連夫人都沒見過嗎?初九只知道昨晚爺回來晚了就睡在書房里,卻不知道他已經見過了含溪。
「嗯。」他點點頭。
方寫得幾行字,雲空暮只覺得胸口竄起一股極寒之氣來,直往上逼,手上寫字的手自然就停了下來。
初九覺得奇怪,「爺?」
雲空暮覺得突然的寒氣來勢洶洶決非是受涼所致,雖一縷,卻令他這個身懷武功之人凍得手腳冰冷。一時間沒空去理會這寒氣從何而來,強運內息想把寒氣壓下。誰知,他那至剛至陽的內力一動非但沒能制住寒氣,反而被那抹寒氣乘虛直入丹田。一驚之下,真氣運岔了,一口鮮血頓時自口中狂噴而出。
「噗」的一聲,滿桌都是鮮紅的斑斑血跡,血色微暗,兩人卻都沒發現。
「爺!」初九驚叫一聲,驟變之下沒听到書架後的一聲輕呼。
神志一晃的雲空暮馬上深深吸了口氣,調順內息,發現那驟然出現的寒氣已不見蹤影。
「爺!我去請大夫!」初九回過神來,就想往外沖。
「別告訴老爺夫人!」雲空暮不忘交待,失血而氣虛的聲音里,不失威嚴。
怔了怔,初九馬上應了聲「是」就離開了。
兀自喘息的雲空暮歇了好一會兒,突然道︰「你出來吧!」初九沒听見的那聲輕呼,但他即使在神志不清的瞬間也是听得到的。
書架後緩步走出一抹淺黃色的縴弱身影,「呃……雲……你沒事吧?」有點兒尷尬,又有點兒擔心的清麗容貌,不是華含溪卻又是誰?
「果然……是你……」雲空暮微微一笑,忽覺眼前一黑,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等他醒來時天已大亮。進入眼簾的是有點兒眼熟,又極陌生的床帳。
這是哪里?
他想要動一下,才發現身上蓋著極厚的棉被,掀開棉被想要起身,突來的頭暈目眩令他幾欲作嘔,一時僵在那里動彈不得。
「你醒啦?可覺得哪里不適?」柔軟的女子聲音帶著些未睡醒的倦意。
雲空暮閉目忍過一陣昏眩才側過頭看向窗邊,只見窗邊的軟榻之上一名黃衫女子正揉著眼楮坐起來,一怔之下啞然失笑。
這原來是他那住了六年的臥房,被他那新婚夫人收拾得全然變了樣。房內擺設淡雅別致,雖然他昨夜來過,可片刻他就走了沒有細看,莫怪他一時沒能認出來。
見他不答話,華含溪晃了晃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大夫說,你沒什麼大礙,只是失血,難免有點兒血氣不足,若是頭暈也是無妨的。」說著便下榻吹熄了桌上燃了大半的蠟燭。
「你去哪里?」看她搖搖晃晃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只著了件單衣還向外走,雲空暮不禁問,語氣里有點兒自己沒察覺到的抑郁。
「啊?」踢到一張凳子的華含溪終于清醒了一點,「取藥。你的藥。大夫說了,你醒了就讓你喝。」
是了!初九請了大夫,自然會開藥方。不過,她也算是雲家少夫人,怎地自個兒替他拿藥?「讓丫鬟去取就是了,你再歇會兒吧!」話出口才想到,她那個貼身丫鬟春芯生病了。
丙然,已經到了門口的華含溪手搭在門上回過頭,聲音如在夢中︰「春芯?她得了風寒,我讓她多歇息幾日。」反正她不像別的千金小姐,自己也會動手,少了個丫鬟也不會動彈不得。卻不知道自己忘了加件外衫,單薄的衣裳雖然寬大,卻也讓雲空暮忍不住臉上微微泛紅。
見她出去了,雲空暮腦子里又有了個疑問,有錢人家的小姐出嫁少不了陪嫁丫鬟,怎麼她堂堂杭州華家惟一的千金卻沒有?而且嫁過來後也只有一個春芯。現在春芯病了,她也不提多要個丫鬟,只是親自動手?
雲空暮疑惑間,含溪已自朝夕院後的廚房里端出了早就煎好熱在灶上的藥,進門時的步履因為端著藥的關系,只是時不時踫到桌子、凳子以及一些花架花瓶的樣子還是讓雲空暮捏了把冷汗。
「還有些燙,小心點兒。」一手端著藥,一手持著調羹,含溪坐到床沿,很習慣地舀起一勺褐色的藥汁來。
雲空暮見狀連忙伸手接過,「我自己來!」終于確定看似清醒的含溪只是眼楮睜著,神志只怕是仍舊在夢里,哪里還敢要她喂藥?只怕這碗藥一大半是要喂了他身上的衣服。想到這里,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單衣也已經換了一套,當是初九換的,也不在意,只道︰「你若想睡,就去睡吧!」
「哦!」含溪聞言也不堅持,應了聲就把碗往他手里一塞,慢悠悠地蕩回了床邊的軟榻上,拉過棉被一蓋就不動了。
雲空暮細听之下,氣息微微,已然睡著了,不覺莞爾。為了他一醒就讓他喝藥,只怕她一晚都沒有好好睡吧?她剛才迷迷糊糊的模樣沒了初見時的沉靜婉然,少了反問時的犀利,多了份女兒家的嬌憨,這華含溪究竟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兒家呢!
喝著苦澀的湯藥,他的心中卻涌起了一道很柔軟的情緒來。想到昨日听到的流言,心下不禁有些歉然。
☆☆☆
華含溪真正醒來時,已經是過午了。冬日的陽光自微掩的窗里照到了含溪的臉上,水眸眨了眨,伸手擋開惱人的陽光,總算是清醒了。
「醒了?」
含溪看了看窗外,想下榻,听到這個聲音,就僵在了榻上。目光微轉間就看到了她夫君那張可以顛倒眾生的俊顏。
「怎麼?還沒醒嗎?都過午時了。」劍眉微蹙,「不覺得餓嗎?」
華含溪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昨晚在書房里的那幕情景,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尖叫出聲來,否則可就糗大了。「醒了……」意識到自己只穿了一襲單衣,不禁把被子裹得更緊了些,「你,相公今天無事嗎?」心里只希望讓他快些離開,成親雖已月余,可她終是不習慣與他共處一室,或者該說沒機會習慣。
「無事。」頓了頓,「初九對爹娘說我得了風寒,娘要我留在府里歇息。」初九雖然按他說的沒有向他爹娘說他吐血的事,不過不敢瞞他們他病了的消息。
風寒?也是,昨天他吐了那麼多的血,說沒事自是沒人會信的。結果大夫居然說根本沒什麼病,只是血氣不足,就開了些補血養氣的藥方。這不是廢話嗎?吐了那麼多的血,血氣哪里會足了?若不是初九說那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她還真當那是騙錢的庸醫。
「相公可否出去一下?」才說出口,就覺得很是怪異,但他不出去,她如何能更衣?
雲空暮倒是沒說什麼,笑了笑,就走了出去。反是含溪莫名其妙地紅了臉。
等含溪換好衣衫出了內室,就看到雲空暮等在了外廳的桌邊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含溪覺得他笑得古怪,皺了皺眉,以為自己衣服沒有穿好,可低頭左看右看也沒瞧出哪里不對。
「衣裳穿好了?去用膳吧。」說著就起身走到外堂。
桌子上已經放著四菜一湯。
含溪發現桌上的菜還是熱的,想來送來沒多久,雲空暮自己不先用,是在等她?怎麼可能?搖了搖頭,暗罵自己胡思亂想。應該是他還不想吃,又不能出府辦事,正好踱到榻邊被她看到了,嗯,應該是這樣的。
「昨晚,你怎麼在書房?」端著碗,雲空暮隨口問。
含溪心中輕哼了聲,大概是怕她听了雲家的機密去告訴華家吧?嘴上答得恭順︰「妾身在書房看書,不想就睡著了。沒想到夫君和初九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