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藍看著他被拉到車前，仰著頭爽朗地大笑，皮膚黝黑發亮，讓她移不開視線。
她真羨慕他，那麼自由，開朗，不像她，就算離開了家門，離開了母親的掌控，也無法融入人群中。她有時候會想，也許，她一輩子也擺月兌不掉這為別人而活的人生，起碼在心里面，除了母親，她怕是很難敞開心扉再去接受一個人吧？
車窗外的景色飛快地移動著，讓杜藍的心，稍稍輕松了一些，其實她說的話是真心的，她真的很高興，可以出來玩。
山腳下的篝火，點亮了黑夜的寂靜。
玩了一天，傍晚時又點了黃火，開晚會，大家吃吃喝喝，鬧到十點鐘，累了，倦了也就三三兩兩地散了。
杜藍坐在一棵又高、枝干又粗的楊樹下面，黃火把柴火燒得‘僻啪」作響，晚風輕輕地吹，雖然她自己坐著，看上去似乎有那麼些孤獨的味道，但對杜藍而言，這算得上是難得的享受——自由自在的愜意。
可惜，就是有人看不得她落單。
「開心嗎？」趙啟揚笑著問她，帥性地坐到她身邊的土地上，也不怕夜晚濕濕的土粘到褲子上，他的臉紅紅的，不知是被篝火映的，還是剛剛跟那幫男生偷喝了老師的酒。
「學長喝酒了？」杜藍難得看到他這個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
「嗯！他們都起哄，我就喝了兩口，就兩口噢！」趙啟揚笑得傻呵呵的，「小學妹，今天玩得開心嗎？」
「嗯！」杜藍點點頭，她很開心，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表達。
「開心就好！」
「學長，你不和他們去玩嗎？」杜藍指指那邊的幾個高三學長，只見他們嘰嘰喳喳地圍成一團，不知在說些什麼。
「圍在一起談女孩子，無聊！」趙啟揚有些不屑地揮揮手，靠在樹干上問她︰「小學妹？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杜藍瞥了他一眼，「學長，你喝多了吧？」
「誰說的？」他忽然把頭湊到她的面前，一雙眼楮澄清澄清的，杜藍心里像是被什麼撞到一樣，不自在地撇開有些微微發燙的臉。
「說啊？學長一定幫你保密！」趙啟揚知道自己沒喝醉。過了十八歲的大男孩，多多少少都會跟著兄弟偷幾口酒喝。他心里很想知道，這個小丫頭心里有沒有像剛剛那幫男孩子口里說的，想著念著的人，他不是個喜歡探听別人秘密的人，可是就是想知道她心里是怎麼想的。
杜藍拗不過他，有些僵硬地吐出一句話︰「喜歡，愛都是一種負擔。」
趙啟揚想了想，覺得小學妹說得還真有些道理，
「沒錯！人都是那麼貪婪，愛說出口，听得愈多越讓人饑渴，給的愈多愈讓人想要，所以真是一個大負擔啊！」
杜藍沒有什麼表情地听著，明白他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她怕的是，把愛變成縛束成為別人的負擔，而他，是怕那愛變成束縛自己的麻煩。
「沒錯，沒錯……」趙啟揚半靠在樹上，自顧自地說著︰「我要是愛上一個人，我一定不把愛說出口，我要珍藏很久很久，讓她自己明白！對，一定不要把愛說出口……」
一定不把愛說出口……一定不說出口……
一定不……杜籃猛地睜開眼楮，漆黑一片，仍然是她的那間小小的套房，那句話仿佛還在耳邊，原來只是一場帶著回憶的夢。
第九章
「這樣好嗎？」絲蕊輕聲地問，眼里有掩不住的擔憂。
「有什麼好不好的？」彭麗倒是滿不在乎地插了一句，「好就在一起，不好就拜拜唄！不就這麼回事嘛，有什麼大驚小敝的！」
「話不是這麼說的！」絲蕊微微皺了皺眉頭，「踫到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能好就盡量別分開！」
「切，你不是也和你們陳書偉說拜拜了嗎？」一說完這句話，彭麗自己也愣住了，察覺自己的失言。
「彭麗，你沒長腦子吧？」杜藍從後面打她一下，心里想著，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就會亂說話？
「沒關系，沒關系！」絲蕊柔柔地一笑，寬慰兩個自責的朋友，「我知道彭麗是無心的，我已經沒事了！」
「對不起啦，絲蕊，我真不是有意要提那些事的，你知道我吧……」彭麗撒嬌似的親呢地踫踫絲蕊的肩，「你知道噢，對吧！」
「行了吧你，說話不經腦子，也不知道你長那麼個漂亮腦袋是干什麼用的？」杜藍冷哼了一聲，對彭麗說話的方式實在是不能苟同。
「哼！」彭麗媚眼一翻，矛頭立刻調轉，「少說我，今天是來說你的！」
「說我？我有什麼可說的？」杜藍斂下眼，不想讓她們看出她失落的情緒。
今天，是因為白天絲蕊給杜藍打電話，問起她的感情生活怎麼樣，杜藍隨口說了句他走了，絲蕊就覺查出了異樣，立刻招來了彭麗，在傍晚的時候，把下班回家的她堵在了門口。
「說你怎麼前幾天還甜甜蜜蜜的和人同居，今天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了？」彭麗半眯著眼楮，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本來絲蕊給她打電話說老杜感情出問題了，她還笑笑地跟她說，不用擔心，老杜那麼一個冷血冷情的人，什麼也打擊不到，但今天遠遠地看著杜藍上樓，顯得那麼孤單和落寞，她才意識到，這次，也許杜藍是真的陷進去了。
「不就像你說的那樣，好就在一起，不好就說再見唄！」杜藍的聲音沒有起伏，就像在敘述今天早上吃了咸菜稀飯般稀疏平常。
「話不是這麼說的！」總是掛著笑容的絲蕊難得地板起了臉，「不要說得這麼現實，這麼無所謂！」
「現實？」彭麗哼了一聲。她背靠在沙發上，艷紅色的波浪長卷發像一團火焰一樣披散著，「這個城市里的人，大家不都是這樣嗎？努力地遺忘，努力地回避，努力地保護自己免受傷害，理智地為自己選擇一條更平坦、更順利、更好的道路，大家不都是這樣做的嗎？因為愛情不可靠、人心太多變，因為沒有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所以要學習自己保護自己。」
「你也這麼認為嗎？」絲蕊听完，轉頭問杜藍。
杜藍沒有吭聲，她想著彭麗的話，覺得大家似乎都是這樣，她母親這樣，程子豐也曾這樣，也許，在她自己的潛意識里，也是這麼認同的吧！至于趙啟揚，她不知道，她不敢肯定自己真的懂他。
「我不這麼認為，就算經歷了這一切，離了婚，不管是不是變得很現實，我仍然相信在現實之外仍然有更美好的東西︰愛情，婚姻，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的存在，學著相信別人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相信．才能把夢想變為現實，才能有勇氣去克服這樣、那樣的困難，才能讓一切變得美好起來！」
學會相信？杜藍心里悶悶地鼓噪著，她轉頭看向彭麗，那樣美麗的面孔，那樣耀眼的火紅色發絲，但她在她的眼楮里看到一層薄薄的水霧，于是她問絲蕊︰「就算你現在仍不能重新接受陳書偉，你還這樣相信？」
「是的！」
絲蕊堅定地點頭，「我仍然這樣相信，只是我現在還沒有忘記過去的種種，但我相信終有—天，我會再次學會信任，我會更加堅定地去相信．然後，愛，會回來！」
杜藍忽然發現過去的絲蕊似乎又回來了，說著這些話的她．全身散發著光芒，那樣耀眼，那樣令她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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