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抹布」莫名其妙看她站起來,直鼓李小多也跟著出了門才想起來問︰「喂,到底怎麼樣啊?」
張小弟關門時回過頭道︰「你的公司要求高,我沒這本事,勝任不了。」
李小多跟在張小弟後面滿街走來走去,垂頭喪氣。張小弟猛一回頭,他嚇了一跳,「干什麼?」
她猛拍他一巴掌,「你怎麼老跟著我?你以為我要自殺啊?」
他被提醒似的說︰「是啊,你一會兒走過來一會兒轉過去,你到底要去哪兒啊?」
「找廁所!你以為我是水桶啊,兩大杯可樂,撐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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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日臻開著車游蕩時看見了在人行道上瞎晃的張小弟。他按按喇叭,她轉頭看他一眼,繼續走。
「喂,吃飯沒有?」他緩緩地向人行道貼近,朝她喊道。
「沒有!」她大聲回答,很不耐煩。
可秦日臻還在問︰「你現在去哪兒?」
她忽然咬牙切齒地道︰「街、機、廳!」
這個晚上秦日臻跟著張小弟算是接觸到了「刺激」一此,他們進了街機廳,她帶他徑直走向「瘋狂」出租車」,玩的月兌皮去骨,死去活來,直到兩個人被徹底榨干水分然後才暈頭轉向出來。
到附近餐廳坐下,張小弟點了一碟炒意粉,秦日臻點的是一塊七成熟的牛排。兩人你追我趕吃完了,又用香汁拌了兩碗米飯狼吞虎咽。秦日臻扒完最後一口,驚訝自己怎麼忽然這麼能吃,張小弟還在大叫西餐吃了沒勁,要吃中餐!
張小弟喜歡吃菜瓜,秦日臻喜歡吃苦瓜,可是巧了,那天有菜瓜的餐館就是沒有苦瓜,有苦瓜的餐館就是沒有菜瓜。
秦日臻說︰「算了,我不吃苦瓜了。」
可不知怎的,張小弟執拗起來說不行。
于是又走又走。
終于找到這麼一家,就一盤炒苦瓜一碗炖菜瓜胡亂地吃起來。張小弟好像是為了要等會兒自殺做個飽死鬼,拼命吃,吃完了繼續嚷︰「沒吃飽啊!」滿月復辛酸淚,誰解其中味?我們也許能猜出來,暴飲暴食是她排除煩惱的一種方式。我們也能看出,這個情緒陰晴不定、性格內外迥異的女孩,不會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吧脆開車到海邊吃田螺。他仍把姜汁、簽蘇、香菜全部都吃光以後,又要了兩罐可樂工成準海邊欄桿上進行牛羊反芻似的消化。秦日臻感到胃很難受,但幸福感富足。
污濁的海水把白色泡沫推向石頭壘砌的堤岸,那些在浪尖上隨波逐流的白色東西附在石頭的堤壩上,像喝光了Cappuccino的杯子,殘留著白色和咖啡色混合的女乃油,顯得骯髒不堪。
秦日臻背對著海,欄桿抵在他腰上。他伸著手掌將可樂罐子來回搓動,望著面朝大海的張小弟。從站在這里開始她變得寡言少語,一直凝望,頭發被風往四面八方猛力拉扯,其狀似乎十分憤怒。
張小弟忽然打了一個很夸張的噴嚏,看見秦日臻微張著嘴,她伸手把他嘴合上,「沒看見過是不是?」
秦日臻握住她的手,「不是。」
張小弟咬住嘴唇,心想如果他忽然靠近來她要逃跑需要多大力氣。
還好他沒有,他只是說︰「你冷不冷?冷到車里去。
坐到車上時張小弟忽然嘆口氣︰「你說,會不會經常從某個瞬間開始遺忘,以為流年如水總在流逝沖刷,可是有一天,你在另一個瞬間發現,所有的一切都被沖走以後,會變得更清晰?」
「唔,可能……是這樣。」秦日臻對這樣高深不確定語言素來頭痛,但沒忘記目不轉楮地看著她。
車內光線昏暗,張小弟的臉有一種誘人的神秘美感,秦日臻用了巨大的克制力不讓自己去踫觸她,他怕手會膩住她的皮膚不放。
她還在說他听不進的話,她說︰對同一個人可不可能愛兩次?也就是「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她等他回答,他卻說︰「還記不記得我們的約定?」
「對啊,」她拉住他的衣領,一下子興奮起來,
「我差點兒忘了,房子呢?」
秦日臻的手從褲袋里抽出來,攤開,大手心里是一把鑰匙。張小弟搶過去,笑得有些得意忘形,「這還差不多……啊!」
怎麼說他這次的突然襲擊呢?總之他是前所未有的沖動。我們想象得出這是愛意的噴薄方式,是冷靜思考後蓄勢而發的表現。
可是張小弟哭了,在他離開她的嘴唇幾乎零距離望著她的眼楮說「做我女朋友」的時候,他流下了眼淚。如果他可以眼中帶一絲羞怯,如果他可以換一種口氣說成「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她就可以斬釘截鐵地拒絕。可是他總是那麼自信他從不缺乏思考和勇氣,他一直是她另眼相看的那種男人。只是他沒找準時機不知道她內心正在矛盾掙扎,他對她的愛由來已久,而她的彷徨更是地久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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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當時的一切只像是一場鬧劇。小李在人群中親熱地與秦日臻握手後不久便被調到了天高皇帝遠的鄂西——孫總已不再信任這個喜歡以泄露機秘為榮的家伙。然後另一個工作經歷和能力水平跟秦日臻相當的人,被提升到副總經理的位置——在此之前受小李暗示的人們都相信這個職位是屬于秦日臻的。實在可笑。信心極度膨脹以後的爆破令人難以忍受。
包可笑的是那晚他把家里的鑰匙交給張小弟以後,她就杏無音信了。去過咖啡廳,但她已辭職,他不知道應該去哪里找她,只知道她有一個朋友,但只見過他三次。
在那之前,他幾乎每個凌晨三點半安靜地坐在馬桶上听自己的心肝肚肺叫囂。愛上張小弟時還在想,如果追到這個女孩,就一定盡量別錯過了吧,幾個通宵的折騰還有陪她吃陪她玩,花出這麼多時間的成本,他沒有精力重來一次。如果她要結婚,他甚至可以不堅持到35歲以後。
時間的渡輪以不同人看來不同的速度駛向2004年。因為已近年底,希望業績提上去紅包可以拿大些,秦日臻再度忙得提起褲子找不到腰。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去思念,偶爾想起那個隨時可以仰天大笑,又可以痛哭失聲的女孩會失神片刻。他想,她正如那晚所說,她需要考慮,就專心致志地思考去了,然後溫柔地來見他。或者永不現身。
金庸筆下的張三豐宣揚遺忘是武學最高境界,也許愛憎亦是如此。
第六章路口(1)
張小弟在秦日臻的視線里消失半個月後到一家廣告公司做公關,開始化濃妝,穿六寸高跟鞋,到處拉單子。
這些公關小姐們,聚在一起最喜歡談論的就是公
司年輕有為的經理,說他多帥多帥,多迷人多迷人。跟她們在一起,張小弟常常是面無表情的听著。習慣了之後,在她們講這些時,耳朵便會自動關閉,她開始想自己的事情,這段時間,她忽然對一切都失去了信心。
逃離秦日臻,實際是不敢承認新的感情,這要花費她太多精力,而她的勇氣已在編織那張網時消耗光了。「那一年,讓一生,改變。」到這一年,她需要思考,需要定奪,她到底,要不要這麼多年第一次動心的感情呢?
常常想著想著,就听見領班叫︰「Seam,晚上加班,和客戶一起KTV。」很多生意合作成功的地點不在談判桌上,而在娛樂場所。在這方面,領班算是極有眼光的,一個前樂隊吉他手兼歌手,在唱歌方面當然能取悅于人,況且她又是那麼漂亮,領班當然每次都叫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