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弟鎮定地接過筆紙,畫了一頭劍豬給他,說︰「你去跟它演吧,活的情愛小說。」然後一腳把他踢到桌子底下。
打的最長的一份工是在一家大型餐館做采購員助手。張小弟的伶牙俐齒本來很讓采購員滿意的,但自從她在街頭和一個男人大打出手後,人家就不敢雇佣這位暴力女俠了。
那是一個賣西紅柿的小販。張小弟罵了一句去你叉叉的,就把一筐西紅柿給掀了。西紅柿滾得滿地是,那小販來不及撿.就一手一個西紅柿向張小弟射過去,嘴里大喊︰「你賠,你賠我西紅柿啊!」
「賠,賠你個叉叉。」這一次她把小販的自行也踢倒了。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張小弟理也不理,指著忙腳亂扶自行車的小販說︰「別人賣四元你殺我元,你還敢叫我賠,賠個屁啊——」
她惡狠狠地又往剛扶起來的自行車上踹一腳,再踹一腳,看得以慈悲為懷的采購員幾乎口噴鮮血。
餐館老板倒還頗有曹操式的惜才之心,張小弟臨走時還給她一封介紹信和一個地址,說那兒很適合她,有他的熟人,會安排點兒事給她的。張小弟興致勃勃地按地址找去一看︰屠宰場!
☆☆☆
張小弟每每講起這些的時候都表現得憤世嫉俗,義憤填膺,秦日臻就在一邊狂笑,笑完就反復地想這個女孩可真猛啊,真猛!
這天張小弟說起她在寵物店打工,不小心把十只袖珍豬都喂死了,被攆走了不說還要賠錢,這下可沒錢吃飯了!
秦日臻沒注意到她說話時嘴巴張得很大,還有點兒漏風,只是一個勁兒地大笑著。
張小弟見他笑得快岔氣了就十分不滿,「笑你個叉叉,我告訴你你不請客吃飯賠禮道歉你就死定了!」剛說完就捂住腮,「噬——」
秦日臻見她咧嘴忍痛的樣子,湊近問︰「怎麼了?把舌頭咬了?」
「呃……不是.牙齦上火。」張小弟勉強讓自己說清楚點兒。其實這是假話,二十幾歲的人了因為貪吃零食吃出蛀牙來了,說出去豈不讓人笑死。
「哪一定很痛。看過醫生嗎?要多吃一些清火的水果,像橙子香蕉之類。」他說著便四處看有沒有水果店。
張小弟覺得這可真把自己感動了,那就叫他再把自己感動一把才更幸福啊,「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牙好痛。」
「怎麼不去醫院?現在就去。」
「不行,我沒錢!」
「幾百塊錢我還是有的,走。」
拔牙的時候張小弟不許秦日臻站在旁邊,說那樣會給她脆弱的心靈覆蓋上恐怖的陰影,原因嘛,沒說。想想,在自己喜歡的男人面前暴露整個口腔多難看啊。
牙醫把半截牙齒扔進盤子里說︰「你以前也拔過一次吧?」
張小弟正在揉打了麻藥還沒恢復知覺的半邊臉,听見這話忽然愣住了。牙醫奇怪地看著她,她吱晤了一聲便趕緊走了。
秦日臻遞給她一口袋消炎藥,見她臉色不對,以為是痛成這樣的。「都這麼大了,卻像小孩子,現在吃苦頭了!」
「喔」她點點頭。
「你是不是有心事?」秦日臻越看她越覺得不對勁。
「沒。沒有啊。」她笑了起來,隨後又承認道︰「也是有一點啊。」
「什麼事?」
「唉,憂愁。現在沒找到工作,吃飯成問題,房子都住朋友租的,人生失敗啊。」
秦日臻也憂慮地看著她,忽然腦海中形成一個趁火打劫的主意,「其實我可以送你半套房子的。」
「騙誰啊?」
「不騙你。條件是你必須能在同一個地方做滿一個月時間,你就擁有自己的房子了。」
「真的?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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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一天,起得太早,晨光太好,忽然想喝咖啡。一直在喝張小弟送的茶,對咖啡的味道有點兒懷念。秦日臻有正宗藍山咖啡和意大利咖啡壺,何印殷煮出來絕對繞梁三日芳香不絕,口感奇美老少皆宜而這個早上以他把焦炭狀的咖啡壺扔進垃圾桶而告終,朝氣蓬勃的單身生活受到嚴重打擊。忽然他想起,已經二十多天沒見到張小弟了,那丫頭有點兒像傳奇人物,自己不現身別人是沒法找到她的。
上午有合作項目的廣告公司開會,會議室照例煙霧迷茫,惟有咖啡堪稱美絕,秦日臻不由對這家公司產生了一點兒好感。
中途休息。
秦日臻微微扯松領帶,剛踱上廣告公司長長的玻璃走廊,突然受到眼前景象的強烈沖擊而愣在那長。
張小弟頭發的生長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已經長及肩膀了,難怪她一會兒拉一會兒燙,一會兒染一會兒剪,毫不憐惜,是在利用先天優勢狠狠地奢侈。現在她低著頭,額前頭發垂下來被陽光鍍上淡金色。她專心致志收拾著飲水機旁桌子上的瓶瓶杯杯,把電咖啡壺的插頭抽下來,放進一只考究的鋁合金箱子里。秦日臻走過去,發現箱子簡直是一個小型的咖啡工作間,炭燒、藍山、摩卡、CCPPuppino等等應有盡有,分門別類裝在可抽拉的小屜子里,下一層擺放著各種用具,一應俱全。張小弟把箱子蓋上,「 嚓」扣上鎖,完全沒發現旁邊有人。
她提起箱子,一轉身,「啊——」
秦日臻飛快地捂住她的嘴,並在箱子掉下來砸到他的腳之前抓住了它。
「不要這麼大聲。」他放下手說。
張小弟看清是他時表情怪異,同時目光閃躲。這一點秦日臻沒注意到,他總是這麼遲鈍,有許多事物,常在他一遲鈍之間失去。
張小弟淡淡地和他打了招呼,說︰「你在里面啊,真巧。」
「嗯,你呢,你在這里搞什麼鬼?」
她搖搖頭,提了一下手中箱子,「我也是在工作。這是‘流動咖啡屋’,專門出來煮咖啡賣的。」
「那你不是每大到處跑?」
「我們那兒的工作人員是輪流換一部分出來,另一部分留在咖啡廳。」
「哦。」泰日臻點點頭,轉而觀察起她來,「你好像變得很淑女了?」
可借他看不出來是心情的緣故。
她笑了笑,「是啊,改邪歸正。不好嗎?許多男人都喜歡溫柔女人。」
他想了一會說︰「不過你這樣不像是溫柔。」
「那是什麼?」贖
「說不清楚,感覺奇怪。」
張小弟又笑了笑,眼楮里流露出古怪的光芒,她看了他一會兒,知道自己躲他這麼久是白躲了,面對過去,面對現在,她對自己的感情充滿疑惑,並且想逃亡。
秦日臻什麼也不知道,他感覺不出這個人內心的矛盾。
「你工作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吧。」
「不錯。」他笑了起來。
☆☆☆
早晨上班,電梯里一堆人,小李硬是擠過去和秦日臻握手。于是電梯里一片唏噓,每個人都知道,小李是孫總跟前的紅人,是他的一條眼線,知道許多內部消息。他滿面堆笑地特意和秦日臻握手,顯然是在暗示什麼。
秘書Lisa送資料進來,秦日臻頭也不抬就開始翻閱。無意間發現前面還有個人影,抬起頭,只見Lisa笑得意味深長,「听說今天早上小李對秦先生很‘關愛’?」
秦日臻作不知其意,「握下手罷了,大家都在一起工作,打個招呼很平常。」
「看起來他跟你關系一定特別不錯。」Lisa向他眨眨眼,潛在的含義是不言而喻的,「說起來我們合作了三年時間,相處也很融洽,不會比你和小李差吧?可是我忽然發現我們還沒有在工作時間之外走到一起過,是不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