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辦公事?」
「算了,管你怎麼以為,反正你來就是了。」
去了才知道張小弟是突然良心發現,請客向他表示感謝,秦日臻真是受寵若驚了。
「你請客嘛。」他很小人地連喝五大杯,好像那不是咖啡,而是水。突然發現她的目光似乎沒離開過自己,他竟然有點兒不安,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某一個器官長得不像人樣。
臂察了他半天,張小弟越來越覺得自己貪婪。她有多少年忽略了自己是有感情的女人?以為有過一次經驗就夠了,以為生命只需要用音樂和文字來裝備,有朝一日忽然發現自己白痴了很久,就貪得無厭地想把過去的所有都扭轉得聰明一點,以便現在和將來獲取包多。只是,昨日的傷痛仍在心頭。
「喂」,張小弟感到再由秦日臻這麼種喝法喝下去,自己這個月就不用吃飯了,「咖啡喝太多不好,是一種慢性自殺,許多作家都是喝咖啡喝死的,比如巴爾扎克和伏爾泰。」
秦日臻很听話地把杯子放下,但是他說︰「也許有許多作家是喝酒喝死的,比如古龍。死了以後他朋友在他墓前放了48瓶XO,因為他死時48歲。」
「哇,那多幸福啊。我什麼時候喝死了,你就在我墳前放24支百威吧!」張小弟一臉憧憬狀。
張小弟放下撐腦袋的手又說︰「不過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就不強求你了。對了,最近你的女朋友大人好像隱遁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他看著她說。
「……哦。」氣氛有點兒奇怪,她再次笑起來,想把氛圍正常化,「那你不是單身貴族了嗎?」
「單身是單身,貴族談不上。」
「可怎麼說也是塊肥田吧,干脆我來跑馬佔地好了。」
跑馬佔地!秦日臻差點兒把咖啡嗆進肺里去。如果真有人是喝咖啡喝死的,很可能就是這麼死的。
第四章蛋殼
張小弟背著大布包在街上急匆匆地走。她的本意是逛街,卻不知在別人眼中她像是在趕著去投胎。經過一座街心花園時,她匆忙的腳步被里面孩子的吵鬧聲吸引住了。她把頭擠進花園外柵欄向里面張望,發現一群小學生正在玩套圈游戲,一元錢五個圈。小石膏像旁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拄著木叉站著,一個圈擲出他就用叉子勾回來,套在另一只手上。那些小學生又跳又叫,但到底是小孩子嘛,投得多中得少。張小弟覺得好玩,試試吧。
她從褲袋里模出五元錢遞給中年男人,「來,25個。」
男人愣了愣,說︰「只有20個圈。」
「這20個投完了再投5個不就行了。」如果是李小多說出那種低級問題,早就被她罵成非洲大野豬外加挨一頓毒踹了。
張小弟本來是想大顯身手的,但她只能把原因歸結為運氣太背,不然25個圈都出山了怎麼會圈圈不中。她勃然大怒,喝問男人︰「喂,你一個小時能掙多少錢?」
男人立刻神情凜然如臨大敵,「你干嗎?」
「50塊夠不夠?」張小弟又從口袋里掏出錢給他,「我租你的攤一個小時。」
男人欣然與她拍案成交,然後屁顛屁顛地走了,不知去干什麼,臨走時說過一個小時後他來換班,張小弟就站在他所站的位置上拄著木叉。可惜她嚴重失算。已經下午六點多鐘,孩子們都被叫回家吃飯去了,張小弟還野心勃勃地想賺他們的錢,賺鬼去吧。
張小弟手里捏著剛才掙的惟一兩元錢,挺無聊的,就自己玩。她把距離推近,站在每個石膏像跟前,選了覺得好看點兒的幾個,一套一個準。她想按規則這些就是我的了,就把套中的5個裝進背包。還好出門時把CD、磁帶都放在床上了,不然還裝不下。
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可那男人還不見人影兒,張小弟突然悲恨交加,大徹大悟自己實在虧大了!那個臭男人50元錢拿去地攤都不管了,鐵定所有這些爛石膏還值不了這麼多錢。張小弟氣得頭腦腫脹,滿月復煙火無處發泄,于是對石膏像狂轟濫炸,這還不能解恨,她又把20個圈挨個折成火柴狀,這才發現其實只有17個,剛才還被坑了3個。最後用磚頭把木叉砸碎,仿佛一條風化了的蛇的尸體。
張小弟怒氣沖沖地從花園出來,發現兩元錢丟了,又回去找回來。
走過一條小街,見一堆桔子削價五毛錢一斤,就買了兩元錢的。可那販子不老實,把秤桿一偏說︰「4斤半。」張小弟拿過來自己復秤其實才3斤,于是火上燒油,當場把秤桿折為兩截,並且把秤坨沒收,丟進背包里。敢佔她便宜,活得不耐煩了!
張小弟一路吃一路走,在一條弄堂口發現了一張紅紙綠字的廣告,說是一家私營廣告公司正在策劃籌建,需要各方面人才,面試地址是由此進。張小弟想好歹我也能做個音樂制作人嘛,就進了。當時已經7點多,太陽落山,夜色漸濃。張小弟在弄堂盡頭找到一扇貼著「面試處」的門,里面還有燈,似乎還沒下班,運氣真好。
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坐在一張原木桌子後面打瞌睡,雙腿擱在桌上,灰不拉嘰的鞋底正對著張小弟進來的方向。張小弟叫醒他,他立刻正襟危坐,打量張小弟時眼楮打閃嘴巴大張。
談了一會兒知道她是來應聘音樂制作人的,男人說︰「那好,後面這屋里有吉他、鋼琴什麼的你彈一段試試。」
後面的房間黑不隆冬,男人在門邊開燈。日光燈的啟輝器不行,閃了老半天才亮起來。男人隨手把門關上。
張小弟只在里面看見一張床,她馬上明白了,把嘴巴里的桔子吐出來,明知故問︰「樂器在哪里?怎麼試?」
「樂器就是我啊。」男人說完就向她撲去。
張小弟早已擺好架式,等他一近身就將桔子扔在他頭上,「你這面牛皮鼓!」然後掄起背包照他的臉砸過去,只听見稀里嘩啦一陣響,那男人慘叫一聲倒在牆上。張小弟拽著包背撲火一樣地砸,砸得血濺五步,男人暈了過去。張小弟琢磨再砸可能就出人命了,于是拔腿便走。
她四肢無力,拖著沉甸甸的包,苦笑著想︰多虧了那個秤坨和5個石膏像啊,今天這57元花得值,真它叉叉的值!她忽然停下來,背包扔在地上,坐下去。旁邊是垃圾桶,她扶住它干嘔,嗚咽聲和嘔吐聲夾雜在一起,抽絲般地痛。
☆☆☆
秦日臻飆了會兒車,決定去找那個女酒鬼。在酒吧里他問調酒師,得知她一般九點以後才來。
罷坐下,手機響了。
「喂,秦日……針?是這樣的嗎,小秦?」懶洋洋而又帶點兒鼻音的聲音傳來。
秦日臻覺察出她與平日不同,急切地問︰「你在哪里?」
「在你公寓門口。你們這兒保安大哥真好,打電話他也不收我錢。」
那是,反正人情該他來還。「要不要我去接你?」
「也沒什麼,我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
「你家的門好扎實啊,我怎麼踢都踢不開!我又沒鑰匙,我睡不了覺。」
听她說話顛三倒四的,一定是又喝醉了。
「喂,你在那兒別動,等我。」
秦日臻到達公寓時,張小弟背靠門外牆壁,手腳心都貼在牆上,好像她是一張N次貼。
保安見到他,迎上來,「你女朋友不知怎麼回事,又不像是喝了酒,倒像……神經失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