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繼續說點什麼,赫連遠卻瞥見一旁那個原本專心吃飯的女人,不知何時已抬起頭來看著他們,一臉欲言又止。
「怎麼?」還想添飯?
「你們剛剛說的……」
見她臉色白得驚人,赫連遠以為她被這話題給嚇著,不禁在心底暗斥自己的粗心,隨即又放緩了神色,伸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頭頂,「那不過是一淌渾水,你別知道的好。」
「可是--」
「吃飽了就先進去吧!這些事你別管,乖乖待在里頭,省得惹禍上身。」他沒跟她客套,直接擺明了不想要她在場,自從佟將軍那樁案子之後,赫連遠就對這種事情特別留心。
見他態度堅決,話題也轉了開來,草兒只好默默的起身離座,黯淡的臉上說不清是失望或是惴惴不安。
必于這件事,男人們討論了意外的久,赫連遠後來還進屋拿了些地圖之類的東西,似乎已經末雨綢繆的計劃起布防一事︰但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時,也只是微笑著捏捏她的臉,順道偷親兩口,隨即便卷著一堆東西又要出去,並沒多說什麼。
「等等!」她扯住赫連遠的衣袖,阻止他又要離開的身影,「我……我有事情跟你說。」
「晚點再提。」他現在忙著,一時無法分心去想別的事情。
「是很重要的事!」草兒拚命拉住他已經跨到門邊的腳步,努力的強調。
赫連遠轉頭看向她滿臉緊張惶恐的模樣,有些不解,「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件重要事情?」他還真忘了問。「好吧!你說……」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周承翰已經先在門外喚道︰「將軍,守關士兵來報,西原國使者求見,是否放行?」
「領他們過來。」赫連遠朝外頭回了聲,隨即又嘆了口氣,真是說人人到。「你在這兒待著,我把這事情處理完就回來。」
草兒不發一語的松開了手指,臉色蒼白的看著他的身影隱沒在門板後,感覺心里泛起一陣不祥的冰涼。
赫連遠沒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徑自走了出去,等那個使者下了馬車、緩步到自己面前時,才冷冷的開口道︰「今天是來下戰帖還是遞降書?」
「將軍。」那信使並沒有被赫連遠的嘲諷激怒,依然恭敬的行了個禮,「今日無關戰事。我國太子殿下派我前來,請求將軍相助。」
「他也有這一天。」赫連遠嗤哼一聲,但沒繼續為難來人,開門見山的問道︰「可是要找你們太師的千金?」
「正是。」
「據說她也是太子妃人選之一,會不會是根本不願意所以才要逃跑?」赫連遠一臉認真的提出意見,「本將軍覺得她的腦子相當清楚,你們實在毋須太過擔心……」說到嫁給公孫少辰,逃走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反應。
使者沉默了一會,沒有響應他的話,只是繼續垂著頭說道︰「太子殿下派人尋遍西原國內卻毫無下落,前天終于得到消息,說她因故來到了東陵國……若是如此,赫連將軍必定有所察覺。」
「與我何干?我是她的女乃娘嗎?」少栽贓他!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是那個陰險皇太子的惡意嫁禍。
「赫連將軍這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認賬?」
西原國的使者還沒開口,一個慵懶的質問聲已搶先從屋外飄了進來,而那隨之進屋的高挺身影更是引起眾人一陣騷亂,驚愕的看著那個始終低頭彎腰、像個稱職的隨從一般候在門邊的男人站直身子,除下頭上的布帽、抹去臉上塵土和胡須等偽裝,敵國太子那張略帶邪氣的俊美臉龐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唯一不為所動的赫連遠,冷冷瞪著眼前這個衣著樸素卻態度雍容的男人,面無表情的與之對峙。
反正這位太子就是個趨凶避吉的家伙,哪里有熱鬧就往哪去,更別說這幾年兩人幾乎是打成仇了,他一點也不意外這混蛋會為了來找自己麻煩而如此紆尊降貴。
「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有這等不為人知的變裝癖好。」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將手中的布帽隨手塞給退立到自己身後的正牌使者,公孫少辰一臉自得。
「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不曉得太子殿下知不知道,你未經通報擅入我軍營地,已可視作奸細,將你拿下盤查。」赫連遠口氣平淡,臉上的表情卻明白顯現出他對于這番處置的渴望。
「只能怪我尋妻心切,還請赫連將軍包涵。」說是這麼說,他倒是一副悠哉模樣。
沒看到那姑娘為了躲避親事,都逃得不見蹤影了,還叫得這麼親熱?「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不快去想點辦法,卻跑到我這兒來含血噴人,這又是在唱哪出戲?」連妻子都棄夫而去,檢討檢討吧你!
鮑孫少辰不以為忤的微微勾笑,「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或許赫連將軍有點頭緒。」
「沒有。」他想也沒想,直接否認,「太子殿下請回吧!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快滾吧!看見他就煩。
「可……」
「如果還有別的事,不妨寫封信呈給我國陛下。若皇上下了旨意,我也好奉旨辦事。」又不是你給本將軍飯吃,少來指手畫腳。
鮑孫少辰那雙仿佛蘊著光的眼珠子環繞屋內一圈,不禁嘆了口氣,「其實這寒酸地方我原本也不打算久待,只要找到我想找的人……」
「那更不需要繼續浪費時間了。」
「那可未必。」
邪惡的公孫少辰沖著赫連遠又是一笑,讓他雞皮疙瘩起了滿身,在看到公孫少辰轉頭看向里間的同時,心里更是跟著泛起惡寒。
「你這淘氣的小東西,還真瞞著我跑到這兒來,讓我一陣好找。」
……不會吧?
赫連遠死死的盯著縮在陰影中的草兒,感覺心髒和呼吸都快同時停止,又驚又怒的目光中還有一絲仿佛臨死掙扎的期望,盼她開口狠狠訓斥這個隨便跑來人家家里搶娘子的神經病。
但是--
草兒雖是如赫連遠所願的開了口,閃躲的目光卻是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是弱弱的喚道︰「太子哥哥……」
望著那個躲在門後、一臉蒼白的看著自己的小泵娘,公孫少辰並未上前,只是若無其事的溫和笑道,顯得既溫柔又無奈。
「有什麼話咱們大可好好的說,何必一個人冒險亂跑?難道不知大伙兒有多擔心嗎?尤其太師更是為了沒把你看好而自責得很……唉!想到你在外頭不知受了多少苦,我都快心疼死了。」
面不改色說著讓草兒臉色愈發慘白的肉麻話,也不管身旁那些一臉驚疑的圍觀群眾,公孫少辰轉頭看回面如死灰的赫連遠,那張俊美笑顏已多了幾絲不懷好意。
「赫連將軍,你倒是該向我解釋一下……為何本王未來的王妃,會出現在你的軍營里頭?」
一時之間,屋內陷入有如墓地一般的死寂,眾人的目光各自落在這三人身上,或同情或猜疑,還有幾個給草兒夾過菜、如今心靈也受到沖擊的純情男子,要不是渴望著看到後續發展,恐怕已經因為這意外的發展而忍不住淚奔而去了。
「太子殿下想要本將軍的交代,我倒也想听听這位姑娘如何向我交代?」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赫連遠再度開口,聲音雖然听似低沉無波,但又隱著一絲干澀。
鮑孫少辰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個和自己互相看不順眼的男人,方才那張剛毅臉龐上驚怒交加的神情,眨眼之間已經斂成一臉淡漠,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或者就算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是那麼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