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將軍就這麼有精神!赫連遠心里微微泛酸,很沒出息的吃起自己的味來。
以為他是說這里是將軍必經之處,她也就乖乖的待著,眼巴巴的望著路上熙來攘往的行人,唯恐一個閃神就看漏似的。
見她滿臉認真乖巧咬著糖、一副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的模樣,赫連遠心里又是一陣煩,忍不住就沖口道︰「其實,將軍不是個好人。」
草兒聞言回過頭來,訝異的看著他那張在夜色之中顯得晦暗不明的臉,「咦?為什麼?」他不是很崇拜將軍嗎?干嘛突然說起他的壞話來?
「他吃得很多,一餐要吃掉半桶飯,還老是搶別人的菜,口中吃著五花,心里想著蹄膀,嘴里啃著雞腿、眼楮望向雞翅膀,擺明了三心二意,無法從一而終,不是個能夠托付終身的人……」這麼用力詆毀自己,赫連遠都忍不住覺得自己的缺點真是罄竹難書了。
她聞言則是噗哧一笑,「不過就是食量大了點,有什麼不好的?我--」早知道他貪吃。
「他不想見你。」沒等她說完,赫連遠已經劈頭截斷她的話,看了她驚愕不解的模樣一眼,隨即又飛快的移開目光。
「他打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是孤身一人,哪里來的青梅竹馬?之所以沒有將你趕走,只是想知道你口中所謂的『重要事情』是什麼,然後再戳破你的謊話,讓你自己識趣離開。」
赫連遠望向不遠處的餛飩攤子,忍耐著不去理會她驚愕的模樣,「草兒,你直接跟我說找將軍有什麼事吧!要是真的不想說也可以,總之盡快離開這兒,別繼續犯傻了,他不會來見你的。」
他其實並不希望她走,他明白自己的孤僻性子,就算他一開始並沒打算跟她有什麼交集,可誤打誤撞的遇見這麼一個順了他心意和眼光的姑娘,不會讓他說個幾句就忍不住擺臉色,他也確實有點舍不得就讓她這樣消失。
偏偏現在的情況被他搞得這麼復雜,已經沒有辦法讓他們將錯就錯的湊成一對,看似瀟灑自在、實則對交際相處笨拙至極的他既難以對她坦承,更不想繼續瞞騙,只好放棄自己一開始的打算,稍微將事實透露給她,讓她自己決定留下或離開。
「你胡說的吧?他怎會說他沒有青梅竹馬?那我又是誰?」她憤憤追問。
「……我也想知道。」一會兒之後,赫連遠才悶聲輕道。
偏偏草兒不明白他的心思,依然堅持己見,「就算多年不見,他也該記得我的!呃……可能他想不起來我的名字和長相,但是你跟他說衛涼城外的土地公廟,我們在那兒訂的親,那時候他為了救我,左邊額際磕了一道傷,還血流滿面的說自己因為我而破相了,賴著要我負責呢!他自己要來的娘子,怎能不記得?」
他有這麼無賴?赫連遠听得哭笑不得,但心里的驚愕卻隨即翻江倒海而來,再加上之前突然竄進腦海的那個畫面,讓他差點就忍不住伸手去撫上那道藏在發下、已經變得模糊的疤痕。
難道那真是他的過去?這個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怎麼來的傷,她怎會知道?她真是那個讓他心甘情願當了肉墊的小女孩?自己對她那幾絲模糊的熟悉感,莫非也是因為如此?
「還有,十多年前在京城……」
第5章(1)
「將軍!」
草兒還沒數完兩人之間的孽緣糾纏,就被一聲驚呼給打斷,轉頭見到驛館里的何總管匆匆奔來,一向冷靜穩重的臉上滿是緊張。
「將軍?在哪?」以為他是跑來找赫連遠,草兒也跟著四處張望,就是沒看到身邊那男人瞬間轉黑的臉色。
赫連遠一聲不吭,但心里卻是一悚,有種即將單槍匹馬迎戰千萬敵軍的沉重感。
何總管自然也是幫著瞞騙草兒的共犯,但此時他已經沒有心思繼續演戲,在攤販的指引之下找到赫連遠後就立刻沖到他面前,「將軍!」
「咦?找你?」她有些驚訝,原本還想問何總管平時不是都叫他副將的嗎?但在見到兩個男人同樣糟糕的臉色時,識相的閉嘴不語。
赫連遠沒敢看她,只是嘆了口氣,無奈的望著面前急喘的何總管,「什麼事這麼急?」
「將軍,公主殿下來了……」
鮑主?兩人同時一楞。
「赫連遠!」
一個帶著丫鬟的華服少女跟在何總管身後不遠處奔來,氣喘吁吁的停在他們面前,還帶點稚氣的嬌女敕臉頰上泛著紅暈,顯然是不怎麼習慣這麼激烈的奔跑。
草兒呆呆的沒出聲,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就是赫連遠?」緩過氣之後,少女抬頭瞪向那個高大俊偉卻一臉木然的男人,劈頭就是一聲質問。
四周像是突然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氣等著他的響應,赫連遠感覺剛才還探頭探腦、一臉好奇的草兒悄悄退了一步,投注在他身上的驚疑視線讓他心里也跟著灼痛起來。
「末將赫連遠,見過公主殿下。」
見他衣著樸素、神情淡然,手上還拿著糖的悠閑模樣,相較于自己的風塵僕僕,大老遠跑來這個邊疆小城的九公主君無憂心里那把無名火燒得更旺。
「你在這里做什麼?!」招呼什麼的客套話直接省略,她劈頭就是怒聲質問。
她還沒進城時就遣人去軍營里傳令,讓他前來覲見,結果侍衛回報說將軍下午就離營去了驛館見客;但自己到驛館時卻又不見人影,才知自己到達的前一刻,他後腳才剛離開。
如此百般不巧,讓向來總是心想事成的她在心里咒罵了這個不知好歹的臭將軍千百遍,硬是叫何總管上街去尋還不夠,那股嬌氣倔性隨即跟著卯了起來,不顧勞累,風風火火的也追了出去。
他在這兒做什麼?赫連遠瞄了瞄這個令他一眼就生厭的皇室公主,很沒誠意的勾起假笑,「啟稟公主,今日城里辦廟會,末將帶我家夫人出來湊個熱鬧,給她買糖吃。」
赫連遠這話說得慢條斯理,其他人听了卻都是一楞,目光同時轉向沉默站在一旁的草兒,以及她手上那只缺了一只耳朵的糖兔子。
咦、咦?說她嗎?
一連串的意外讓草兒是滿臉呆滯,她還沒想清楚懷德對她說將軍不想見她的事,突然又驚覺這個三天兩頭就來陪著自己說話玩鬧的男人,正是那個據說不肯見她的赫連遠;她還沒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又冒出一個凶巴巴的公主,讓赫連遠當街大方坦承她是他的娘子……
「大膽!見到公主還不行禮?」跟在公主身邊的丫鬟看這女人見到公主不僅不行禮,還傻楞楞的直盯著瞧,忍不住就開口斥責了一句,表現自己的忠心護主。
「算了。」九公主俏麗的臉上卻是陰晴不定,一雙眼珠狐疑的打量著這個滿臉呆樣的姑娘,「赫連遠,之前皇兄明明說你孤家寡人,我才開口向皇兄討你做駙馬;沒想到七皇兄來了一趟,回去卻說你已經有了家室!你倒是向本公主解釋一下,這是幾時成的親?」害她白白丟臉!
「公主這麼關心末將的終身大事,實在令末將惶恐不已。」嘴里這樣說,臉上卻掛著「誰要你管這麼多」的冷淡微笑,「末將與夫人青梅竹馬,自小便已訂親,只是近年來國境紛擾,末將一時無心于婚嫁之事,就這麼胡里胡涂的拖了下來。
「日前戰事方歇,末將正想著要回去探她,沒想到她已經千里迢迢的尋來,這番情真意切令人感動萬分,末將能回報的僅有名分與下半輩子的廝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