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三人對坐臉上竟全是笑容。
了不得。
但三人微眯的眼中,有著多少的不甘願和多少的恨念。
死蠻人,若不是你,我何必坐在此與這兩個偽君子相對?
只是,臉上,三人一徑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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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對三人,桌的對面,卻是旖旖旎旎,一片風光。
一個個子小小,眉眼彎彎的女子笑著道︰「南方風光真是極美,又清又雅。」她卻不知道在別人眼中,她比風光清雅百倍。
她的五官並不出色,眼嫌細了些,眉嫌淡了些,唇嫌薄了些,鼻也顯得太清瘦了些。
偏偏,組合在一起,她就如湖上薄霧中的小小白色野花,清清楚楚,秀秀柔柔。
此時,她並非與三大公子說話,粉臉微側,眼眯眯地彎如新月,小小的耳映著窗欞薄紗透過的微光,玲瓏如玉。
那一刻,令自命風流的三公子都微微失了神。
與女子坐在一起的,另有他人。只一看他,三公子便回過神來。那就是他們所忌憚的「蠻子」了。
內見那男子,曬得發亮的膚色,眉骨和鼻梁都很高,臉極瘦。那是本該讓人覺得清秀或是陰沉的面相,卻讓人覺得如黑陶般沉穩。
那是因為他的一雙眼,一雙如碧空長天般溫暖,又如深深古井般幽靜的眼。
此刻,他微笑地看著女子,「你若喜歡,我們就在此置處地產,就在湖邊,可好?」兩人相對,眼間全是暖暖的情意。
「若是鐵大俠喜歡,這事便交與在下來辦,此地風光是城中最佳的,鐵夫人好眼光!」南宮劍一听兩人對話,立刻接上,臉上全是笑。
「是,若鐵堡主願意在此定居,我們便多了一戶朋友走動。」其余二人也不甘落後。
鐵姓男子听聞,轉頭淡掃了三人一眼,「三位好意在下心領,三位貴人事忙,不勞大駕。」
三人賠笑,心中全都又罵了一聲︰死蠻子,本公子看得起你,你倒架子挺大!
「蠻子」姓鐵,名凌落,正是北地強豪鐵家堡之主。若說武林四大公子可算南方武林杰出人物,那鐵凌落儼然是北地武林執牛耳者。
南北自古風景殊異,民情不同。而人心常以地域分界,非我族類難免排斥,所以見面心中難免罵一聲北地蠻子或是南方夷人。
而三公子少居人下,只對長輩行禮,鐵凌落只比他們長幾歲,他們卻得尊稱一聲「堡主」,心中更是忿忿不平。
鐵凌落身邊如小花般清雅的女子,正是他的新婚妻子,莫影斜。
此次兩人來南方,只為莫影斜天性活潑愛動,加之新婚燕爾,一心拉著夫婿游歷四方,鐵凌落對妻子縱愛非常,于是兩人相伴,從鐵家堡出發,一路南行。而此處叫做寧淳的地方是南方最聞名的城市之一,以其小橋流水的清雅讓人憧憬,自然是兩人必到之地。
「三位公子真是好客,難為幾位了,還要陪我們游玩。對了,武林四大公子已到其三,不知另外一位方公子會不會到?」莫影斜微笑著問南宮劍。
南宮劍一愣,復笑道︰「方近玄?他或是有些事耽擱了吧,我們之前曾告訴過他。」
莫影斜一笑,低頭喝茶,心中卻有些詫異,從之前的話語中可以听出,三人互相之間有心結,但如今南宮劍提到方近玄時,卻是平和得很。看來傳說中,方近玄因最不具威脅力而在四公子中最受好評之話,應是不錯了。
忽然,一侍女掀簾而入︰「方公子來了。」
莫影斜看了丈夫一眼,「我們去接方公子?」見丈夫微皺了眉,她也不理,便一徑往外走去。
鐵凌落只能跟著妻子往外走。一翻手,妻子小小的手掌握住他的手,他笑了,听到風中一聲輕輕的嘀咕︰「真是小氣鬼。」妻子偷偷扮了個鬼臉。
外面,波瀾煙水之上,湖光浩渺。畫舫中紗帳輕籠,與遠湖的薄霧相映,美如仙境。
就在湖上,一葉扁舟遠遠而來,舟上,一人白衣似雪,立在船頭,不勝寒意。
見畫舫上人陸續出來,舟上那人未語先笑︰「有勞幾位久等。」那聲音自霧中傳來,悠悠揚揚。
舟上三公子都笑了,「總算來了,只等你一個了。」
小舟近了,那人卻安然地立在船頭,直到小舟將要靠上畫舫,他才拿過船夫手上的船篙,輕輕一點,借力飛身而上。
鐵凌落不由得看了那男子一眼,因為兩船相靠,因著男子的一點,竟都沒有搖晃,平平穩穩地停了下來。那男子用了巧勁。
男子長相俊秀,最奇特的是,他的身上似帶了千年的霧氣,隨著腳步遙遙襲來。直到他到了面前,莫影斜才回過神來。
很清瘦的男子。
那霧散了,莫影斜忽然又失了神。她仿佛又看到了剛剛畫舫經過的竹林,修竹自霧中露出枝葉,才能看清它。那男子,正如水邊的修竹。
那男子笑了,「三位兄台,鐵堡主,鐵夫人。方近玄失禮了。」他抱拳行禮,手上是一管竹笛,蔥翠如玉。他的笑如透過霧的陽光,溫溫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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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幾人都入了座,霧越發濃了。從偶爾被風吹起的紗縵中望出去,似乎天地間只剩下小小的畫舫隨水漂搖。
忽然,從遙遠的地方,一支清曲響起。
淡淡的哀愁在一瞬間刺穿了每一個听到曲子的人。
哀愁隨著歌聲而來。
渺渺煙水,在霧中顯得更加蒼白,因為那歌聲帶上了最濃的色彩。
連霧都顯得飄渺了。
船上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听那悠悠的聲音。方近玄忽然覺得,歌聲凍住了湖光水色。
拌聲漸息。
不待人回過神來,又有一曲響起,聲音更清更亮︰
風吹水飄搖,露濕香襟冷。
零落花旋零落舞,我自飄搖我自飛。
君不見,繁紅絳紫總成泥,
君不見,金樽寞日煙似雪。
知否,折支柳,送君游,欹枕暗傷淚自流。
江上,霧濃處,那聲音漸遠。
忽地,莫影斜一拍手道︰「是秦兒!」她倏地站起來,奔到窗口,掩口而呼︰「秦——」聲音自霧中傳出很遠。
而鐵凌落笑了,望著妻子,眼神中盡是滿滿的嬌寵。
水上,有聲笑了,那一笑,把因歌而來的落寞全笑走了︰「斜斜——」
「過來過來——」
「哎!」
鐵凌落笑地對其余四人道︰「是我夫妻的一個好友,可否請她上船?」
四人皆笑,戚雙凌道︰「無妨,唱得如此好曲,我正想冒昧請那姑娘上船呢。」
方近玄正對窗而坐,見那莫影斜對著窗外拼命搖手,似有一葉舴艋舟自湖上漂來,一怔,初听歌聲時,明明是在極遠之處,怎麼來的這麼快?
然後,他望向窗外。
只是一眼,便自此難忘。
湖上,她自縹緲的霧中而來。白衣如雪,黑發如夜。在她的身後,陽光割裂霧幕,剪出她的身影。
腳底,波瀾微興,她踏浪而來,如波上仙子。
方近玄只看了一眼,哀傷便襲上了他的心。
那女子,似夢里最淒楚的美,又似春日里盛開的一樹梨花,孱弱的花瓣飄舞,很美,卻也很憂傷。
陽光隨她而來,而他明明看見,夜就在她的眸子里。
望見方近玄的神色,其余三人也轉頭看向窗外。
戚雙凌和林也談只覺得心頭一疼。
而南宮劍一轉頭,卻皺起了眉,很深很深。
正是秦繼眉。
仔細看時,才發現是因那葉舟太小太淺,立于舟上,足底離水太近,才給人風波隨她而起之感。而秦繼眉的眼中,只有依窗而站,朝她招手的女子,等到發現舟上其余幾人,她一怔,然後,很深很深地笑了起來,如花開紛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