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紫眉的手揚起,結結實實地摑在他的臉上,「你下去有什麼用?不要做傻事!」
桓灝被一掌摑醒,停了下來,只覺五髒六腑全緊緊絞在一起,痛苦、憤怒、狂暴,全都襲上心頭。
紫眉的聲音是痛苦的沙啞,「連我都沒有跳下去,你怎麼能死?總要有人留下來,幫她們做事!你如果敢跳下去,明陽死不瞑目!」
睜開眼,桓灝的眼中一片鮮紅,「給我殺了明廣!」滿山谷全是他悲痛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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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紫眉派為後援的隊伍也趕到了。帶著繩索,他們攀下懸崖,卻終因地勢太過陡峭,只能到達幾十丈處。桓灝與紫眉不死心地再次攀緣,終于也未能再前進一步。
士兵們只在崖邊的青松、亡找到了些衣裳的碎片。淡藍色的錦緞,正是明陽身上所穿的衣服。
桓灝沉默地握緊碎片,不言不語,臉色蒼白得可怕。
旋露和紫眉陪他在山上等了一天一夜,終于沒有等到生還的人。
在百勸不听之下,紫眉點了桓灝的睡穴,派人將他抬下山。
之後,桓灝及紫眉的親信將山上山下細細搜了數遍,仍然一無所獲。
苦等一月後,心力憔悴的桓灝終于宣布了昭帝遇刺而失蹤的消息。
依著明陽生前留下的遺詔,因明氏一族無繼承人,故廢了平的國號,傳位于桓灝。
桓灝沉默地接受了百官的朝拜。得到了權勢的他卻被痛苦滅了頂。
他以死去的明陽的帝方為國號,定名為「昭」,又取「明」為帝號。史稱昭太宗。
然而,即使為明陽建了衣冠冢,桓灝卻仍不信明陽真的死了。仍派人在青雲山及附近駐守,專為探听她和朱槿的消息。
直到旋露將明陽身患絕癥的消息告之,他在明陽的墓中枯坐兩日,才形容枯槁地離開。從此,再也不提明陽的名字。
此後,紫眉飄然遠游。當日她其實仍抱了微渺的希望,希望能見到朋友的生還,然而,終于在久等之後,她接受了為之傷心欲絕的事實。
臨別時,她邀旋露一道離開這傷心之地,旋露卻安詳地笑道︰「這里有我全部的回憶。」桓灝將原來明陽的寢宮儀初殿賜與她居住。旋露此後一直閉門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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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歸塵,土歸土。
只有無盡的回憶,縈繞在所有人的心中,日夜不停地折磨著每一顆悲傷的心……
時間不停流轉。
痛苦不斷積澱……
尾聲
昭陽帝五年
澳朝換代似乎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街市還是熙熙攘攘,而往來人流還是吆喝著同樣的話,肆中照樣龍蛇混雜。一切,和五年前一樣。
只是話題最近多了一個︰听說朱國為示友好,派人晉見皇帝。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听說那朱國是有名的富饒之地,想來這次入朝,一定滿載了金銀珠寶……
幾乎所有在酒肆中听到這個傳聞的人無不懷著這種心思,露出憧憬的微笑。
「啐!」一聲冷哼打斷了人們的幻想,一個錦衣的少年對著伙伴露出不屑的神色,「你們啊,個個都是土包子!我朝是大國,他朱國入朝哪會帶我們這兒都有的東西?告訴你們吧,听說這次朱國帶的是西域有名的雪蓮花,听說是美麗非凡,是傳說中的仙草,只一片花瓣就能益壽延年!」
那一聲冷哼讓不少人心懷不滿,可一听說那公子是朝中禮官的妹妹的婆婆的外甥的外甥,人人都忍不住探頭去問︰「還有什麼?」
少年露出洋洋得意之色,「听說這次朱國派了他們皇帝最寵愛的承松公主過來,那公主啊,貌若天仙!朱國傳說她是仙子送來的禮物。我還听說,這是因為朱國皇帝想跟我們皇上結親。你想,連掌上明珠都送來了,可見我們皇上有多了不起!除了雪蓮花,公主還帶了許多奇珍,很多是十分難得的藥草,像什麼靈芝草、青冰果、婆羅草……是一路用了寒冰鎮住才運過來的。至于寶石,那更不用說了,冰魅、水晶玉什麼的,全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寶貝啊……」
說者口沫橫飛,听者艷羨無比,無不驚嘆著。
傳說紛紜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一只白鴿飛進了儀初殿。
第二日,宮中大亂,朱國公主所奉的珠寶奇珍一夜之間被人一卷而空。之後,多方緝捕盜賊,卻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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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帝八年
這一年,昭陽帝忽然下令,夏季移駕恆陵。
這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讓恆陵暑宮上下亂成一團,要知道,自登基以來,皇上還從未到過恆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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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的時候,桓灝到了槐樹林前。
槐花又開了,一串一串潔白的花朵迎著夏的微風飄揚,俾是空中飄著的小小鈴鐺。時有花朵墜下,又仿佛是新雪初降。
桓灝望著花,出神地微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打開,原來是用帕包著的枯黃的槐花瓣兒。手指撫著已去光華的花瓣,他輕輕嘆了氣。
「留不住的,永遠也留不住!你可知我八年來日日夜夜念著你,一直放不下。然而,再怎麼祈求,你也從來不入我的夢……你是不是已經轉世了?還是喝了孟婆的湯,不記得我了?那日我從你手中接過的花,哪知今日成了這般模樣……也留不住啊……就和留不住你是一樣的……」
他喃喃著,將花瓣隨手包好,然後,竟蹲,將小包壓到了槐樹下的大石底。
「既然已經留不住,就讓它隨你去吧。你素來最怕孤單,去時,什麼也沒有給你。今天是你的祭日,你如有靈,帶著它去罷……我在佛前求了千日,只求讓你無論在哪,都平平安安,永遠不要像今生這般多桀……」
然而還是不舍,望著石下的錦帕,他閉上了眼,「我每年這一日都會找你,第三年之前總是在你墓中坐著等,可等了一天一夜你仍不來,後來到青雲山,還是一樣不見你。你若還記得我,來見我一面罷……就算你已無心,也求你來渡化我罷……我只怕,時間越久,你越是不會來了啊。」
「花兒枯萎了,你就不要了嗎?」清亮的笑聲響在耳邊,他愣住了,卻不敢睜眼,「是誰?誰在那兒?」
榜格地輕笑,「你求我來,卻不知道我是誰嗎?既然心不誠,那我走便是了!」
他倏地睜開眼,幾步開外,穿著淡藍色衣裳的女子歪著頭俏皮地朝他眨眼。
他屏住呼吸,怕一不小心就嚇走了停落花間的粉蝶。
女孩又笑了起來,「你的臉色白得可怕,要不要找大夫看一下?」
他緩緩走近。
女孩不走開,只站在原地輕笑著。
他伸出手,緩緩地,握住她的手。
忽然,他抱住了她,「陽兒!你回來了嗎?」手中的觸感讓他忍不住抱得更緊,怕一松手,她就會飛走。直到她輕聲地抱怨著︰「好痛……」
他松手。理智全回來了,「你的手是溫的,你不是鬼!你是陽兒?」
女孩大笑起來,「你不是信鬼神之說?誰說我不是鬼?誰說鬼的手不能是溫的?」
桓灝皺起了眉,「你是要耍我嗎?明陽?」眼神是小心翼翼的。
明陽止了笑,「多年不見,你竟信了鬼神?」
「那麼,你沒死?」桓灝的眼神嚴厲了起來。
明陽吐著舌頭,「如果我說沒死,你能不能不罵我?」
桓灝的眉皺得更緊,轉過身去。
「你別嚇我啊?我好不容易見你一面,你不能這樣對我的!」女孩的表情變得可憐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