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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 第6頁

作者︰秦聆

他回想被救下樹的那個女子,若說容貌,她絕不是那種美麗到可以讓人過目不忘的女孩,若說氣質……他再次微笑,就算是對剛剛把她救下樹的恩人,她的言談之間還是有著一種驕慣的傲然之氣。

大概是朝中哪位大臣家的獨寵的女兒吧。這里是皇帝避暑的行宮,只有在夏天,朝中眾臣隨著帝王到這里時,才會有人出入。周圍一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能進得來的地方。那女孩十二三歲的樣子,也不知是誰家的女子。想想女孩那時穿的粉藍色的衣裙,也沒有一點可以識別的標識。平王朝中,皇家一般穿的是黃衣,而宮中的婕妤、侍女們,則又以所侍寢宮為別而穿著各色衣物,但每人都會佩戴同樣的發簪和耳飾來統一識別身份。

至于各大臣家,一般以世家為別而穿衣著裝,像他桓府,以象牙白色為慣常的衣色,除了上朝時所穿的朝服另有規定外,一般桓氏一族出外時,都穿象牙白色的衣服。只是,還不曾听說過哪家是以藍色做為世襲的衣色的……桓灝想了半晌,終于放棄,除了那女孩身上佩戴的精致的首飾以及所穿衣物的材質明顯提示他,那一定是個富裕之家的女兒,此外,他沒有一點線索可以查明女孩的身份了。

他回過神來,暗自提醒自己,該是到宮里陪臨王和懷王讀書的時候了。

臨王今年十一歲,而懷王則是十歲,臨王明琦「聰明慧黠」,而懷王明玨則有些體弱多病,年紀雖小,已經常常纏綿于病榻。

想當初他被御駕親點為皇子伴學時,父母異常高興,連稱這是皇室對桓家的信任和厚愛,更囑咐他一定要小心服侍著兩位皇子,不要辜負了皇帝的信任,然而……他微微冷笑……就算那被眾臣贊為聰明無比的明琦,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蠢貨一個。想他桓灝四歲便能熟讀眾家之著,六歲能寫出讓父親稱贊的妙文佳句,到了八歲時,更是滿朝文武都稱贊的奇才,若不是平朝歷代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男子二十四歲方可委以重任,以他的才智,怎可能到現在還只是一個區區的皇子伴讀?

想到要陪那兩個乳臭未干的皇子讀書,桓灝不禁微微皺起了眉,明明對他而言,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爛熟于心的歷代文典之作,還要讓他一遍一遍地誦讀,只為了讓小皇子听懂,而每天又為何要給才不過十歲、十一歲的孩童行禮下拜?居廟堂之高而沒有相應的才能,怎能讓他甘心?

想著,他又看了看那片樹林,半月前,臨王明琦受了風寒,皇宮中上下為了他的病情而忙成一團,讀書的事自然耽擱下來了。父親于是讓他閉門靜休,要他鑽研因伴讀而擱下的學問,另外,說是要他收收「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想起父親訓他的話︰「少年人只知鋒芒露于外而不知內斂于心,遲早必惹禍端!」

他冷笑著,有才之人,又怎麼能位居無德之人之下呢?更何況,只怕臨王也未必會像眾大臣所料的一般,可以平順地登上太子之位。桓灝想起父親跟他約略提過的宮中之事,暗想︰只怕有人是極不願讓明琦登上儲君寶座的。

臨王母親沈妃只是一個小小的妃子,娘家在朝中本來就沒有半點勢力,她雖受過帝王一段時間的寵愛,但如今年華老去,而後宮中又向來是被手段高明的王皇後把權。本來身為皇長子的明琦是儲君的名正言順的繼承者,但王皇後及她身後權勢燻天的王氏一族,素來對于朝政有著野心,斷然不會讓沈妃稱心如意的。而那王皇後,許是肚子不爭氣,僅生下一女後再無半點消息。想來對于太子之位雖然耿耿于懷,卻也是有心無力。王皇後之女,今年似乎有十二歲了。平王朝有規定,公主要等到年滿十八歲時,才被視為成年人而準許會見各朝臣,並可以相對自由地出入宮中。這還是因為平王朝曾有過幾個女皇,因此對于公主不像其他王朝那樣嚴苛,可說是將她們終身‘囚’于皇宮的牢籠。但身為女子,先天上總是輸了一籌。王皇後恐怕是抱憾無比,卻又莫可奈何。桓灝想到此處,嘴角勾出一絲笑意︰只怕到時,朝中會大亂……

正想得入神時,耳中忽然傳來微微的抽泣之聲,桓灝一下警覺過來,打量著四下。

細看之下,叢林的深處,一襲粉黃色的衣裙,一動不動地蜷著,只有微微的抽泣聲,才泄露了女孩的蹤跡。

桓灝一喜,是她嗎?忽地心中又是一沉,想起那張有些驕橫的小臉,那樣的人兒,又怎麼會伏在不見人影的林中暗自哭泣?直覺地,他認為那樣的女孩,是不會受人委屈的。

那麼,是誰伏在林中哭泣?

緩緩步近,他似乎是怕聲響過大,驚嚇了那只粉黃的蝴蝶,蝶兒就會一霎間拍翅而飛。連自己都覺得好笑,為何會那麼在意那只小小的粉蝶。

「姑娘……」他輕輕問著抱著膝的少女。

淚眼朦朧中,明陽抬起頭來,月白的長衫,關心的眼眸,正是那個等了半月的人。不知為何,明陽做了一件讓自己日後想起來都會覺得害羞的事,她嚎啕大哭。見到他,委屈從心底層層地泛起來,眼淚爭著涌出眼眶,好像是看到了可以傾訴的人。

桓灝還來不及欣喜,就已經被眼淚擰痛了心,那樣明麗的女孩,是什麼樣的委屈,讓她失了笑臉?

帶著自己也想不到的寵溺,他在女孩身邊半跪下,用雙臂圈住哭泣的女孩,「噓……莫哭,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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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下,小小的粉蝶偎著白衣的男子。

長長的烏發被陽光照得很有些暖意,發絲輕輕地偎在桓灝的肩上頰邊,讓他的心中也是一片微微的暖意。

桓灝知道,即使此刻丟下懷里的人兒,只怕也趕不上太學師父的課了,看來今天是免不了要被父親痛罵一頓了。但,抱著小小的人兒,桓灝卻不覺得後悔。這時,才明白為什麼會對半月前的見面如此的記憶深刻。美麗的女孩,驕縱的女孩,他曾見過不少,可是,那種驕氣下的脆弱,卻是他所僅見的。雖然曾見過的那一面,她即使已有克制,但頤指氣使的態度,還是隱隱地露了出來,可是,比驕縱更甚的,是那對眸子里深埋的寂寞和……孤獨。

就是那種淡淡的孤獨,才讓他記住了那個女孩,那個就算孤獨也不要讓人家看出來、就算寂寞也聰明地用囂張的態度來讓你難以忘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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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間,明陽的心中升起百般懊喪︰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示過弱,就算是想哭,也只會一個人哭泣,然而,為什麼,連著兩次,在同一個人面前現出了軟弱的樣子?而那個人,恰恰是她想見的那一個。

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個人,于是,只能繼續趴著,只有自己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多麼想要擺月兌這樣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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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的女孩瑟縮了一下。

桓灝暗暗對自己苦笑︰什麼時候,竟有這樣的耐性,來安慰一個小女孩。然而,自己也知道,在看到她哭泣之後,就再也不忍心把她推開了。

靶覺著襟前的微濕,有一種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疼涌了上來,那個女孩,就連哭泣也倔強地不發出聲音,只有淚水,見證著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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