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姑娘,出外時還是小心為妙,找個人陪著可能會好些,不要太任性了。」說完,他悠然離去。
女孩臉上一紅,心中有些微惱,平日里,哪個人敢說她任性?可不知怎的,若是換了別人說這話,只怕她立時就要翻臉了,而對他……可能是那輕風明月般的笑容讓自己心軟了吧,她對自己說。看那背影就要遠去,她又急了起來,沒來得及多想,她便喚道︰「喂!等等啊你!」一邊叫著,一邊小跑著,想要追上那人。
「怎麼?姑娘有什麼事?」男子中途又停了下來,轉身時,滿眼是疑惑。
「那個……」一時發現自己找不到話來說,女孩靈機一動,微笑著,「那個,我想請教高姓大名?」男子停了停,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只是萍水相逢,姑娘不必記掛。」
女孩皺了皺眉,受慣奉承的她听不慣拒絕,即使只是溫雅委婉的拒絕。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的是,她居然沒有生氣的感覺。只是,她仍是不放棄,「對恩公可能只是舉手之勞。可對我卻真是救了我的命了!恩公定要告訴我,好讓我報答你。」
男子頗有些猶豫,躊躇著,然後眉頭一展,「既然姑娘這麼說,那麼,鄙姓桓。」
「桓?」女孩低頭咀嚼著這個名字,不知為何,突然紅了臉,她抬起頭,「請問恩公大名?」
「姑娘真是尋根究底啊!」半是驚訝,半是開著玩笑,然而女孩听出了話中的婉拒,她張了張嘴,最終說不出話來。心中有些微惱,只是不好發出來,看著男子轉過身毫無留戀的背影,她皺著眉,忍不住跺著腳,「哼!稀罕啊!」
「小姐小姐!總算找到你了!」女孩猛地被終于尋來的侍女一把抱住,「嗚!奴婢以為找不到小姐了,奴婢想這次肯定小命不保了!」
「好了好了,夠了啦,真是的,叫你們的時候不見人影,不想見你們的時候又陰魂不散。好了,別哭了,別哭得我滿身的濕!」話說得毫不客氣,然而女孩始終沒有推開侍女。
侍女這才回過神來,放開主子,「小姐,人家是太高興了,一時忘形。請小姐原諒奴婢!」
「你啊,別老是操那麼多心!怕什麼?我不是好好的?只不過是想透透氣,才沒有告訴你們跑出來的,倒是你們這麼叫叫嚷嚷的,不怕讓外人知道啊?」
侍女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呵呵,我們可都嚇死了,一時之間哪里想到那麼多的。小姐?你的手怎麼了,怎麼一手的血,怎麼受傷了,疼不疼?」侍女扶著那雙手,眼淚又要流下來。
女孩不自在地掙月兌了侍女,把雙手藏到了身後,「才剛說過你,又來了,不用大驚小敝的,只不過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才磨破點皮而已,回去擦點藥就行了。記得回去嘴巴緊一點,要不然你自己討打我可不管!」
侍女哭道︰「要是讓皇……老爺太太看到,不知怎麼心疼呢。」
女孩的臉陰了下來,「你放心,他們才沒空來管我呢。」
雖說著不在乎的話,但女孩的臉上,是連倔強也掩不住的落寞。
也不知為何,自已又到了那個算是歷險的場所。明陽勸服自己,只是那槐花的香味讓自己難忘而已,沒有其他原因。
只是在第二十天還沒有看到那個月白色的背影後,連自己也沒法騙自己了。少女初萌的心思被時光沖得只剩下懊喪,「為什麼那個人還不來?是不是那次只是巧遇,他再也沒有可能來了?」
夏天的時光那麼短,而明陽的避暑之日也越來越短,眼看著自己和那個男子是不可能再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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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陽?發什麼愣?」
溫軟的聲音,只是听不出有溫暖的情緒,那是一種習慣性的聲調,而不是從心里發出的柔和。那是平王朝的一國之母,王皇後。
明陽回過神,冷冷地回著話︰「母後,兒臣一時失了神,望母後見諒。」
王氏輕輕地將青色的杯放入掌中,再輕輕地用杯蓋抿去浮在水上的泡沫,動作無比優雅,那是在貴族之家中長期浸婬才有的氣質,低著頭的她問︰「這幾天怎麼老是叫不到你?你是什麼身份?自己記住,不要像個野丫頭似的,讓人笑話我教女無方。」
「女兒怎麼敢忘?母後大人天天耳提面命,明陽一定牢記在心。」明陽的嘴角勾起一絲冷意。
「是嗎?你若是真的記在心上,我也不用為你操心了。」喝了一口茶,王皇後始終沒有看女兒一眼,「昨天听你的侍女說,一天都沒見你的人影。你是到哪兒野去了?」
「昨天嗎?是孩兒貪玩,到了御花園去,有些累了,就在石椅上打了個小盹,沒想到那些不懂事的下人打擾了您。」明陽低著頭,看來萬分懇切地說著。雖然只是謊話,聲音卻听不出半分心虛。
王氏皺了皺眉,「睡在石椅上?」她嫌惡地斥道,「堂堂一國的公主,竟然睡在花園里的石椅上?若是讓人看到了,會怎麼想?若是讓下人看到了,更是不成體統!」
明陽的聲音平板,「是,母後,兒臣下次會小心的,再也不會那樣做了。」她的睫毛下,冰冷的眸子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腳下澄黃的地毯。
「好了,我累了,你若沒有其他事,就先告退了吧。」王氏輕輕揮了一下手示意,也不看女兒一眼。
「是!」明陽起身,在母親面前恭身行禮告退,靜靜地走向門口。未走到的時候,她停下了,轉過頭,深深地看著母親。
為什麼要看?在等些什麼?明陽連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等的是什麼,連自己都無法理清的心情,困擾著她。
只是,她看啊看,一直看著母親,等了許久,那人卻沒有抬頭看自己。一眼,連一眼都沒有。
深深地轉過頭,那一轉頭好像是用光了自己的心力一樣。明陽的眸子更冷了。穿過大門,听著兩側的侍女齊聲說著:「恭送大公主!」她挺起了胸膛,迎著陽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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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已經謝盡了,樹萌比之初來的時候,密了許多,連那陽光也被阻在樹葉的外面,幾乎找不到能穿過層層葉子去親近地面的縫隙。風兒一絲也無,只有一處一處的蟬鳴,讓樹林平生了幾分躁熱。
連粉蝶兒,也舞不動了。
小小的身影,蜷在樹下,粉藍色的粉蝶兒,連抬頭也不願,將一張小臉,深深地埋在膝間。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地被厭惡?為什麼?本該是最愛的人之間,卻從來沒有所謂的親密。就算在人前互相笑著,但他們都知道,笑容下的距離,是難以逾越的天地之寬。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生下我?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活?如果沒人愛,那活著有什麼意思……
空氣中有了一絲波動,讓陷入自怨自艾的人忘了悲傷下去,小小粉蝶兒豎起了耳朵,捕捉那聲響。
「姑娘?」有人輕輕地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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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那片樹林時,桓灝不自覺地看了那濃密的槐樹蔭一眼。
還記得,那只粉色的小蝶,棲在枝頭的樣子……
初時,他真的以為是蝴蝶的魂魄化做了人形,降落在槐樹上,要不是听到女子驚惶的呼救聲,他可能仍停留在原處發愣地看著她。
沒想到……他暗暗笑著……不是蝴蝶,卻是一只有些吵鬧又頗有點跋扈的金雀兒……
為什麼會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