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誰教她太輕忽愛情與婚姻,等到真正身陷其中,也只能承受煎熬的苦果。
見她面罩烏雲,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凌初日不再理會那對顯然問題也很多的搗亂夫妻,逕自拉著夏予蘭走出咖啡店,彎進一條沒什麼人的巷子,然後才略顯無奈的嘆道︰「怎麼回事?你在想什麼?」
口氣不怎麼好。
哼!凶巴巴!她垂著頭,心中很不愉快,嘴巴倒是有點快過了頭,「我在想……要是一開始沒有答應跟你結婚就好了。」
一不小心就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丙不其然,凌初日的臉色瞬間就像是即將下起午後雷陣雨一般,陰沉可怕得嚇人。「你是認真的?」
夏予蘭沉默著,有些猶豫、有些後悔,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如果沒有這樁婚姻,他們可能根本就不會認識,她會照樣過著自己的宅女生活,安然自得的用感情以外的東西來充實自己的人生。
但她若沒答應這個「互相看上對方家產」的婚約,那麼當她以其他方式來認識他、喜歡上他時,至少可以坦然的對著凌初日表明她的心意,而不必為了維護表面上的和平來隱忍煩惱。
夏予蘭不想戀愛,也以為自己不會去愛,所以不自量力的踏進了這個婚姻,偏偏千金難買早知道,人生最厲害、最難掌控的就是這個「But」!
這分僥幸的心理讓她此刻踏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讓她因為害怕被他排斥,不得不壓抑住自己的感情和本性,緊緊的守著那條界限不敢越過。
見她這副哀愁、郁悶的模樣,凌初日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無形的手捏得死緊,惹得他又怒又痛。
他不明白是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或是少做了什麼該做的,才會讓她萌生這種念頭,輕易的說出這種話?
這段時間里的溫馨愉快,以及那些親吻、擁抱的親密行為,難道對她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他以為他們處得還算不錯,至少彼此包容、互相配合,生活和飲食方面也沒什麼南轅北轍的習慣,堪稱適應良好。
他以為她能體會自己對她是不同的,他以為她對自己也有好感,他以為……
像是突然開啟了吸塵器的開關,心里那些雜沓紛陳的失控思緒在瞬間都被抽得空蕩,凌初日伸手抹了抹臉,原本混雜著各種情緒的臉又漸漸歸于平靜。
他終于發現自己的盲點——
心里許許多多的「以為」都只是他自己的以為,至于她是否認同或有何不滿,兩人從未討論過這些事。
夏予蘭總是隨她自己的心意生活,所以他以為她嘴里沒抱怨,就是心里樂意,直到剛剛她開口對他說——如果沒有答應和他結婚就好了。
「如果你這麼覺得的話……那就隨便你,我會配合。」冷硬的扔下一句,凌初日轉身就走。
不是不難過,也確實舍不得,但既然她說了,那麼無論是她想要什麼或不想要什麼,他……會努力成全。
即使遭到這般嚴重的打擊,凌初日仍然懷抱著滿月復的煩躁苦悶,相當敬業的回到公司繼續把他該做的事做完。
或許是他掩飾得太好,或者是他早就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情緒,竟然無人發現他其實忍耐得都快要吐血,只有一向和他親近的小妹凌初星似乎察覺了幾絲異狀,在會議上多看了他幾眼,但也只是在會議後來到辦公室問他是否身體不舒服,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又有些困惑的轉身離開。
「對了,大嫂好嗎?」手都已經握上了門把,凌初星突然想起那個有趣的嫂子,于是又轉頭看向微帶倦意的大哥,心血來潮的問道。
凌初日微微一怔,隨即不動聲色的回道︰「沒什麼不好。」
自己已經如夏予蘭所願,隨她決定這個婚姻的發展,她還能有什麼不好嗎?
不好的人是他!
一直以來他都是掌控局面、操縱決定的人,幾時有過這般任人宰割的時候?
直到現在,輪到他成為刀下魚、俎上肉,才終于明白了這種等待宣判的束手無策有多麼恐怖。
「過陣子公司比較不忙的時候,我去找你們玩好不好?」凌初星興致勃勃的問,沒有察覺到兄長眼底的黯淡。
「隨便,你自己跟她說。」如果夏予蘭到時還在他身邊的話。
凌初星見兄長一副沒興致聊天的陰沉模樣,以為他還在為近日綠油油的股市,以及昨晚傳來海外工廠突然鬧罷工的意外而煩惱,她偷偷吐了吐舌,識相的離開。
第8章(2)
凌初日沒去理會妹妹擔憂的目光,他單手撐額,沉默的偏頭望著螢幕上開啟的眾多檔案,以及視窗下方不斷跳出的新郵件提醒,一直以來總是熱衷工作,毫無怨言的他,頭一次感到心力交瘁。
他很清楚這種疲倦感並不完全是龐大的工作量所造成,更辛苦、更忙碌的時候他也有過,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手里做著公事,心里想著別人。
在他決定成家時,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跟像夏予蘭這麼我行我素,腦中接收的不知是哪種外星電波的女人結婚。
在他和夏予蘭結婚之後,他也沒想過自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對自己的影響和改變,甚至習慣了她在身邊的吵鬧,就連出差獨處時都覺得安靜到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他的規矩、打亂他的生活、改變他的習慣,甚至讓他受她吸引、為她心動之後,夏予蘭這女人卻對他說早知道就不要嫁給他……
以後他們會怎樣?
她打算離婚嗎?
一開始他曾對她說過,他不打算離婚,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要如何跟她同處在一個屋檐下而安然無事?
如果……如果他對她表明心意,她願不願意為他留下來?
鎊種心思和疑問簡直就像盛夏的蟬,一只接著一只在他腦中不停的瘋狂鳴叫,讓凌初日煩躁得幾乎要惱怒翻桌。
夏予蘭這女人真是天生來克他的!
不僅剛見面時就把他氣得半死,結婚之後他又太常任她擺布;一開始以為會一輩子當一對互不干涉的陌生夫妻,結果現在她一不在,卻又惹得他心神不寧!
唉!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結束了兵荒馬亂的一天,凌初日終于下班回家,卻杵在家門口遲遲沒有開門。
他還沒想好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夏予蘭?
下午他拋下一句決絕的話後,就看似瀟灑無謂,實則神經斷裂的轉身離開,現在也不曉得她會用什麼表情看待自己。
心頭的無力感讓他罕見的深深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認命的掏出鑰匙,準備迎接未知的……
黑暗!
的確是黑暗,一向溫暖明亮的家里,現在卻顯得昏暗不明,僅有從客廳旁的落地窗透進的微弱光線隱約勾勒出家具擺設的輪廓。
而那听慣了的電視嘈雜聲,與她穿著拖鞋卻腳步懶散的啪答聲響,如今也消失無蹤,僅剩下一片窒人的靜默,比喧鬧更加讓他難忍。
都這麼晚了,她還沒回來嗎?
凌初日再也顧不得心里那些掙扎困擾,掏出手機按下快速鍵,撥給那個不見蹤影的妻子。
響了好幾聲後,另一頭終于有人接起,先是一陣手忙腳亂,窸窸窣窣的不明摩擦聲響,然後才听見那熟悉的聲音。
「喂?」
「夏予蘭,你在哪里?」他也不羅唆,劈頭就問。
「咦……現在幾點了?呃啊!不會吧?這麼晚了?」她在另一頭答非所問的自言自語著,仿佛方才的來電鈴聲只是將她喚回現實的鬧鐘,完全忘了另一頭還有個焦急等待答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