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益發深沉,風開始變大,夾帶著細微的雪花在林間流竄。
不知是她的任性招來的麻煩,還是老鄭的烏鴉嘴,漫步到一半時,倪億君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偏離了那條下山的主干道,換言之--她真的迷路了。
噢!想到這里,她懊惱地想蹲下來,覺得胃有點微微抽痛。
倪億君繼續漫無目的地在樹林里兜圈子,只是禍不單行,她的手機竟然沒電了,連打電話向封晝或其他人求救的機會都沒了,這個認知讓她氣餒萬分。
好不容易在前方不遠處,一棵粗大低矮的雪松遮掩下,她看到車燈,不由得在心里興起一絲希翼,再走近些,是一輛雪佛蘭轎車,一旁還有一道清瘦的人影。
看到救星,倪億君心情大好,加快了步伐。
對方听到聲響轉過身來,讓倪億君不由得一陣錯愕,那人竟是倪衡先前帶回家的那位大學死黨--封勰,半個月前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封先生!」倪億君的口氣幾乎是欣喜的,起碼出現一個人可以陪她,免得她獨自一人在這里。
「不要告訴我妳迷路了。」封勰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口氣卻跟她大相徑庭。
聞言,倪億君背部一僵,這個人見鬼地每次都非得這樣不近人情嗎?
「恐怕是的……」她難為情地承認,「那麼你……一
「如妳所見,我的車前輪陷進雪里去了,我打電話給山下的入山處,他們說很快要下大雪得要封山了,明天一早才能派人過來。」
封勰不耐煩地說完,隨即邁步向車子走去,手里還拿了一根沾滿了雪的枝條,看起來像是剛才無聊隨手折的。
倪億君隨即發現他的腳走起來一瘸一拐,「你的腳受傷了?一
「是的,該死的!」他恨恨地拿樹枝抽打著雪地,像個孩子般的發泄。
「我扶你吧!」倪億君皺了皺眉。
這一次他總算沉默地配合。
見封勰肯讓自己扶,才讓倪億君感到一絲放心。
「不如你坐後面,把腿放在座位上可以使疼痛減輕一些,我坐前面好了。」倪億君把他扶到後座上。
但封勰固執地拍了拍身邊的坐位,示意她坐過來,「我希望妳坐在我身邊!妳叫億君是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封勰忽然毫無征兆地隨手掬起她的一縷發絲把玩著,那自然的神態活像那發是長在他的頭上。
倪億君不悅地抽回自己的發絲,在心里輕哼了一聲。封勰的自大口氣讓她心生不悅。
「妳在賭氣?」封勰挑眉看她。
「沒有。」倪億君別開臉。
「說謊。」他笑瞇瞇地揭穿她。
倪億君氣惱地看了他一眼,真是討厭,他非得讓她這麼難堪嗎?
沉默片刻,倪億君只覺得全身不自在,因為一旁的封勰一直在打量她。
「你看什麼?」她忍不住直視他。
未料他輕笑了一下,毫不掩飾的得意神情落入她眼里,「妳長得很美,而……我對于美麗的事物從來不會吝惜贊美的。」
一听到他這麼說,倪億君因為害羞而垂下眼,頓時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這人,總是這樣不按脾理出牌嗎?
她當然知道自己長得很美,在他之前早有無數的人這麼說過。
以前也曾經有人說過,她的眉細長而彎,看上去柔和又典雅,跟她刻意所表現出來的精練睿智形象其實大相徑庭,她的眼楮大而明亮,尤其當她像現在這樣有所困惑時,就會顯得格外可愛,長而濃密的睫毛更增添了小女孩氣息。她的鼻子小巧挺直,白淨得毫無瑕疵,而那柔軟的唇瓣總是泛著玫瑰色澤,彷佛在引誘人去親啄。
只是對倪億君而言,她那一頭如瀑布般披垂而下的長發,才是她自己最大的驕傲,她喜歡看它們在風中肆意地飛揚。
喔,她怎麼想到這上面去了?倪億君感到一絲羞赧,自己居然為了他的一句話就胡思亂想。
不經意地從車窗玻璃上看見封勰有些齜牙咧嘴的表情,她警覺地轉過身去,「你的腳還痛嗎?」
「不對,是很痛。」封勰像個孩子般用力地摟住懷里的抱枕。
倪億君盯著封勰一愣,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抓住他的手,「把鞋子月兌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雙頰浮上一抹紅霞,換來封勰的挑眉疑惑。
見他沒有動靜,倪億君干脆打開車門下車,一股寒風夾帶著雪花襲向她,她毫不在意地在雪地上蹲下來,抬頭看向封勰,「把你的腳伸給我。」
封勰還是一愣,微皺起眉頭,嘴上卻答應著︰「哦,好。」
倪億君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鞋子月兌了下來,讓已經腫起一個包包的腳擱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撈起邊上冰涼的積雪開始輕輕地揉搓紅腫的地方。
听到封勰痛苦地抽氣,倪億君按住他的腳,聲音溫柔地像在安撫不肯打針的小孩子,「別動……很快就不痛了。這樣有助于刺激血液循環,能夠減緩你接下來的疼痛。」她細心地解釋著,手邊的動作更加輕柔。
而封勰從頭至尾都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觀察著她的表情。
「妳怎麼知道如何處理?」感覺到痛楚果然減輕了,封勰舒服地靠在軟墊上,饒富興味地看向她。
「我小時候去爬山,曾經不小心扭傷腳,醫生也是這樣處理的。」倪億君淡淡地說,並為兩人共處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而感到不安。
夜里,車燈突然熄滅,四周僅剩映在雪地的月光。
「哦,不好意思,車上的備用電源用完了。」封勰忽然說道,漫不經心的態度讓倪億君直覺他像是在說風涼話。
唉,管他是不是怕冷,反正車內的暖氣很快變便耗盡,她頓時感到陣陣寒意襲來,不得不環起雙臂抱住自己。
要命!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
冷不防地背上一沉,她抬眼,見封勰把他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肩上,還來不及說聲謝謝,下一秒她就連人帶衣被摟入他的懷中。
「哈啾!」
一記噴嚏阻斷了她原先下意識的推拒,一下子呆愣得不知所措。
除了跟家里的兩位男性,倪億君從來沒有過和其他男性有過親昵的舉動。雖然封晝有時也會抱她,但雙方有默契的僅是蜻蜒點水,而現下他們身處在狹小的空間里,不由得顯得幾分曖昧。
一想到這里,她腦袋立刻昏昏沉沉了起來。
「妳不會抱人嗎?」封勰冷漠又刁難的說。
什麼?
懊是她發問的好不好?現在居然被他這樣反問,一時竟教她不知該如何作答,但下一秒,她直覺地伸手環抱住對方的身軀。
這股曖昧的感覺令她暈眩,忍不住地微顫著。
始作俑者把頭埋進她的發絲里,「妳的頭發很香。」聲音溫順滿足得像只填飽肚皮的小貓咪。
完了、完了,他不該這麼反復無常。倪億君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她只見到封勰清亮的眸子里,好像藏了一抹憂郁的影子。
「我可以吻妳嗎?」那嗓音隨之變得低沉充滿誘惑,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就直接把唇覆了上去……
等等,他怎麼可以這樣!
靶覺到懷中的可人兒身體僵直、唇齒緊閉,封勰陡然放開了她,微微皺眉頭,「這是妳的初吻?」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刺傷了倪億君。
長到二十五歲還保留著初吻很丟臉嗎?
被他這樣語氣近乎帶著不屑的一問,她有些沒來由地感到憤怒和傷心。
包慘的是,有人並不理會她的心情,居然加了一句更刺傷人的話︰「如果我強勢地打算跟妳更進一步,妳是不是很反感?」封勰瞇起眼奇怪地打量她,「但我這樣突然放開,妳會不會有一種莫名空虛、有些傷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