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開支票之後,他突然又垂下頭,艱難的說出心中卑微的要求,「但是,如果你覺得心里可能有一點點愛我的話,可以跟我說嗎?」
他也是很需要心靈糧食的。
看著他委曲求全的可憐模樣,溫若雅先是沉默,然後出乎意料的嘆了一口氣,松開抓住他的手,往後退靠在床頭,一向溫柔平和的臉上一反常態的滿是抗拒和疏離。
「若雅?」她怎麼變得怪怪的?
「我討厭你這樣。」她硬聲冷道︰「我喜歡你對我好,但我不要你這樣卑躬屈膝,一味的忍耐委屈,好像我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你的債主似的。」
她的抱怨讓簡志剛頓時陷入困惑,一時間竟搞不清楚狀況……
她不要他裝可憐,那……他應該很跩的說「老子愛你是你的榮幸,還不趕快跟我說你也愛我,然後用力親我一下」嗎?
「我……我喜歡你平常很有精神的樣子,還有你跟朋友之間講話雖不客氣,其實卻很替對方著想的樣子,以及你雖然看起來很粗魯、凶惡,但其實很細心、謹慎的樣子。」
溫若雅傾身握住他的手,閃著羞意的眼楮勇敢的迎視著他呆滯的模樣,「我愛的是豪邁爽朗,但又體貼溫柔的你,我也很高興你這麼愛我……
但我不喜歡你把事情全都憋在心里不說,只是自己一個人在那里煩惱、難過,或是為了取悅我而壓低姿態,變得一點都不像你……你這樣委屈自己,我是不會開心的。」
簡志剛愣愣的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笑臉,心里一陣混亂——他剛才好像听到什麼很動听、很不可思議的話……
「你說你愛我嗎?」真的?假的!
溫若雅只是笑著看他,臉紅紅的。
在作夢,他在作夢……他抬起手,傻傻的盯著自己的手掌,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自己臉上又是一記鍋貼。
很痛!而且有點暈暈的……
「簡志剛!」原本還笑著的溫若雅又氣、又驚的撲上前,捧著他的臉焦急的查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熟悉的柔軟身軀挨在身前,簡志剛下意識的伸手摟住她的腰,泛開一個傻笑,「上帝不是說,有人打你的左臉時,要把右臉一起給他打?」
不過平常要是有人敢打他的左臉,他絕對會回敬對方的左臉和右臉各一百遍的!
「你幾時信了上帝,我怎麼都不知道?」她沒好氣的罵道,開始懷疑難道自己嫁了個笨蛋?
「還打這麼大力,你真是……我去拿冰塊給你。」雖然他的臉皮曬得黑亮,看不出挨了巴掌之後的紅腫,但觸手可覺的熟燙仍然說明了他是真的身受重創。
溫若雅想推開他起身下床,卻被簡志剛的鐵臂緊緊箍住;他抬起頭,臉上的傻笑咧成一彎弦月,眼楮也亮閃閃的充滿了光彩,看得她一陣害羞。
「你說你愛我?」他很堅持要確認。
之前她沒有說,所以他不敢問;但現在她說了,他就一定要听個清楚。
溫若雅嘆口氣,模模他依然發燙的臉,「是的,我愛你。」想了一下後又補充威脅道︰「不過你再打臉的話,就不愛了。」
簡志剛聞言大驚,「你喜歡的是我的臉嗎?」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靠長相取勝的一天。
「我以後一輩子都要對著這張臉,要是被你打壞了,我豈不是見到你就難過嗎?」她故意把話說得輕松,但隨即又嘆口氣,輕輕的撫著他的臉頰,「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
簡志剛被妻子的溫言軟語哄得暈陶陶、喜孜孜,自然是豪氣的拍胸脯保證他會顧好自己身上的每一塊肉,不讓太座的「財產」有任何損傷,惹得溫若雅不禁笑出聲來。
看著愛妻花一般的笑顏,他的心頭一蕩,捧著她的臉頰重重的吻住她,一解他從昨晚到剛剛都沒跟妻子親熱的孤苦淒涼。
而終于表達出內心情意的溫若雅也難得大方的熱情回應,雙手環住他的頸項,柔軟的嬌軀親密而信任的偎著簡志剛,與他貼得密不可分。
兩人的氣氛熱得就快要燒起來了,就在簡志剛轉了個身,讓溫若雅躺回床上時,突然想起一件殺風景的事——
「哎呀,不行!你懷孕了……」不知是喜悅或遺憾的嘆道,簡志剛低頭親了親因為激情而滿臉酡紅的妻子,忍不滿腔欲火,輕柔的將她摟進懷里,「你身體還好嗎?冷秘書說你不舒服……」
「沒事,只是那時候情緒起伏太大,所以一時頭暈想吐,現在好多了。」說起懷孕的事,溫若雅的臉又紅了,然後小小聲的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太早有孩子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我是很希望能跟你有更多兩個人獨處的時間,但是早點有孩子也不錯,這樣他們長大時我們還不至于老到走不動,到那時我也差不多可以退休,跟你一起去游山玩水。」
「你想得還真遠。」孩子都還沒出世,就已經想到他們長大自立了。「不知道會是男生,還是女生?」
「男的好!」做爸爸的倒是毫不猶豫。
「為什麼?我以為男生都喜歡女兒。」
「生女兒太操心了……要是長得跟你一樣的溫柔又漂亮,那我還睡得著嗎?」
他已經可以慢慢體會出岳父心中的苦了——
想必今天若雅哭著回家的時候,溫飛鵬一定忍不住想提刀來獵他的人頭了吧?
夫妻之間的喁喁細語說得正甜,清脆的敲門聲和溫媽媽的提醒卻讓他們立刻回到現實。
「志剛,你爺爺來羅!他們在樓下客廳等你;爺爺說要是小雅還是不舒服的話,讓她繼續休息沒關系,但他堅持要見你。」
簡志剛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鐵青,絲毫不懷疑打小報告的人——正是冷育娟那吃里扒外的家伙!
溫若雅顯然也想起之前在醫院里的分尸盛況,看著簡志剛懊惱的模樣,她不禁噗哧笑出聲,然後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放心,不要怕,輪到我罩你。」
尾聲
站在即將落成的新家樓頂,簡志剛想起數年前那段慘烈的往事,望著夕陽的雙眼也忍不住要泛出淚光了——
當天他硬著頭皮準備赴死,下樓一看,老爺子及叔叔、伯伯們把溫家的客廳擠得水泄不通,陣仗之大簡直可比要剿了哪個死對頭似的!
他一出現,數十雙狠厲的目光像刀一般直射而來,下一秒他已經身陷亂拳之下。
要不是溫若雅「挺身護夫」,對爺爺說了一句「我不能沒有丈夫,您也不能讓您的曾孫沒有爸爸」讓爺爺忍住怒氣,沒有痛下殺手,否則恐怕他已經投胎轉世、重新做人了。
想起他溫柔卻又勇敢的妻子,簡志剛的臉色也變得柔和。
她曾經是他心中最美麗卻也最遙遠的夢想,雖然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她,但是當她真的到了他身邊、握住他的手,甚至愛上他,與他共組一個家庭……簡志剛還是有種難以置信的幸福感。
因為溫若雅的出現,讓他決心離開在刀口舌忝血的黑社會生活,努力成就一番事業,讓他相信自己能做的並不是只有靠拳頭度日;也因為她的存在,簡志剛明白了愛人與被愛的種種喜怒哀樂,體會了想要保護重要的人的責任與堅強。
她不僅讓他的美夢成真,也充實了他的生活、他的世界。
年輕時的他總是以為撂倒對頭,搶到地盤時的驕傲與成就感大于所有一切,她則讓他體會到當一個「普通人」所能得到的卻是比那多得更多。
最重要的是,她給了他一個家,讓他不僅是個丈夫,還成為一對兒女的父親簡志剛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將那軟趴趴的嬰兒抱在懷里時那種緊張與喜悅;手指被溫軟可愛的小手掌握住時的感動,以及養育孩子的期間,他們所付出的耐心與得到的煩惱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