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吃醋了,她能得到些許安慰,若他不在乎,那麼,她就更該努力從這曖昧難解的關系里跳出來。
「嗯,只是要小心點。」他只關心她的安全,其余並沒有多想。
男女之間的交往應該用寬闊的心胸去看待,無論是否單身都應該擁有交友的權利,以前,他就從不過問女朋友的交友狀況。
馬雅接受那位打墨綠色領帶男子的邀請,移到他們那桌。而後,單龍一端著酒杯,在場內招呼一圈,最後在熟識的朋友那桌坐下。
馬雅和他中間隔著幾張桌子,遙遙相視一眼,微舉高杯子,露出一個「祝你玩得開心」的笑容。
他們喜歡也在意對方,卻不曾談及定義兩人關系的話題,都會里的愛情、成熟男女的情感經常只靠一種默契維系,聚散全由感覺主宰,誰也束縛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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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馬雅真的不來了。
單龍一下午進錄音室處理一張唱片混音作業,晚上八點多打電話給她,她人還在花蓮。
「要不要吃花蓮的麻糬?」接電話時,她在車上,開著好大聲的音樂,旁邊還有男女跟唱的歌聲。
「不了,晚上你小心開車。」他幾乎要用吼的才能蓋過那背景音樂。
「放心啦!我技術—流。還是我買那個什記的扁食回去給你煮宵夜?」她也吼著回問。
「你晚上就回來嗎?」
「嗯,逛完夜市就回去了,開休旅車好累。我們還跑到台東農會買池上米耶,幫你帶了一包,等等經過宜蘭還要買鴨賞,順便帶兩把三星蔥給你。」
「呵……真窩心。」听來她玩得很開心,買了一堆名產。
「當然嘍!像我這麼體貼完美的女人哪里找。你們說對不對啊?」她移開手機,問同車的朋友。
「對——」單龍一听見昨晚那三位西裝筆挺的男士也很high。
「想我的話,打烊後到我家來拿伴手禮啊。」她笑著說。
「是想你了啊!」他答。
「呵,那晚點見嘍!拜拜。」她說完便結束通話。
單龍一笑了笑,合上手機。
懂得疼愛自己、懂得安排生活,懂得享受人生,正是馬雅吸引單龍一的原因。他喜歡她像一只快樂的小鳥,自在飛翔,盡情高歌,盡避愛情總是伴隨著佔有欲,但是,「自由」與「約束」之間是存在一個折衷空間的,他稱之為「默契」。因為相信這種默契,就算她飛出他的視線範圍,又何妨?
「龍一!」
「嗯?」听見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過神,發現他的前女友——汪瑞竹,就站在面前。
他為她打開大門,進到店里,「拍攝工作結束了?」
「嗯,我從維也納帶了幾張唱片給你。」汪瑞竹拿出她一路悉心保護的禮物,交給他。
「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的現場收音版……」他拆開禮物,很驚喜。
「我不大懂這個,是同事幫我挑的……」她有些局促,不曉得買的對不對。
原本她想買個戒飾,卻又擔心他不收,再怎麼厚著臉皮透過關系得到親近他的機會,她還是怕被拒絕、被討厭。
「謝謝你,我很喜歡這個禮物。」他傾身在她發際落下一個輕吻。
「不客氣……」她眼中瞬間散發出喜悅的光芒,直直注視他,像還有什麼話要說,指尖在身側暗暗扭捏著。
「喝什麼?我幫你調。」單龍一眼中一派清澄,干淨到沒有任何情感成分,直率坦然地面對她的注視。
他知道她想說什麼,但是,對于已經結束的感情他不喜歡再牽扯不清,他或許多情,卻也很無情。
「白俄羅斯好了。」汪瑞竹黯然地說。
雖然明知已不可能,也知道自己很傻、很沒用,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說上幾句話也好,用這樣卑微的心情嘗著愛情的苦,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是忘不了他,無法再接受別的男人的追求。
有時,她也恨自己,為什麼要愛上他……
「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單龍一幫她調完酒,不忍心看她一人枯坐在吧台,帶著她加入朋友的桌。
他希望的是,她能盡早看淡那段巳逝的感情,張開眼看看他之外的世界。
愛情,要來要走沒有道理可言,執著只能換來苦楚,「等待」這樣的字眼,在他身上是得不到結果的。
第七章
凌晨兩點,單龍一坐在車里,車子就停在馬雅住處外面。
他打開車門,離開駕駛座,仰頭看向二樓,靜靜佇立片刻,突然覺得好笑。曾幾何時,他竟也做出這樣痴傻的舉動;在窗外站崗,卻又舍不得打擾她好眠。
「呵……」他笑了笑,覺得自己真蠢,這真不像他的個性,牽牽掛掛,思前顧後。
他轉身想坐回車里,眼角瞥見大門上貼著一張紙條,走過去一看,是馬雅給他的留言——
「到了打電話給我。」
他又抬頭朝二樓看去,想了想,最後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撥給她。
「喂……」話筒里傅來她沙啞嗜睡的聲音。
「是我。」
「喔……等一下……」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聲響,接著是拖鞋在樓梯間啪噠啪噠的下樓聲,然後,門打開了。
「嗨……」她睡眼惺忪地朝他揮揮手,傻傻憨憨的。
他笑著迎向前去,她張開雙臂,結果卻是「咚」地一聲,掛在他身上。
「再讓我眯一分鐘……」她的臉埋在他肩上,嘟囔地說。
他將她抱進屋去。「想睡就別起來了。」
「嗯……」她舒服地嘆了口氣。「抱我到廚房,我要煮宵夜。」
「抱你上樓,你繼續睡。」她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像個貪睡的嬰兒,好可愛。
「不行,說好要煮扁食湯給你吃的,說到做到。」她揉揉眼楮,趕走睡神。
他到廚房放下她。
「你坐著等一下,很快。」
她在兩個鍋子里盛了些水,開火,其中一個鍋子加入高湯,從冰箱取出自花蓮買回來的扁食,邊打盹邊等水滾。
單龍一坐在餐桌旁,等著她,胸口暖暖的。
她不是第一個在他半夜歸來時煮宵夜給他吃的女人,只是她的出發點在于她承諾過他,而非會帶給他沉重壓力的無怨付出與無盡等待。
此刻,他感覺到自己是如此地喜愛她,甚至迷戀她,過去那些模糊、不確定的心情,這時卻像終于理出頭緒地開竅了——
與馬雅在一起的感覺,竟能和自己獨處時的感覺一樣地輕松自在。
如果自戀是人的天性,那麼他是不是愛上了一個有如自身鏡中倒影般頻率相近的女人?愛上她一切與自己相似的個性,相似的想法以及旗鼓相當的自信。
他們就算安靜無語地處于同一個空間,卻絲毫不感覺局促尷尬,就像此刻,只感覺到寧靜,感覺到專心。
水滾後,馬雅將扁食放進去,拿起擱在架子上的小時鐘等待,時間一到,關火,將扁食瀝干,丟入高湯里,灑上芹菜和油蔥酥,倒入厚實的陶碗,端上桌給他。
「你不吃?」她只煮一碗。
「找在花蓮吃過了。」她一手撐在桌邊,輕皺著眉,像正想些什麼或是想不起什麼。
「啊……」她叫了一聲,打開冰箱翻找,而後又匆匆走到客廳,不知在忙什麼。
「這包是池上米,還有三星蔥、鴨賞,送你的伴手禮。」她將東西通通搬上桌,眨眨酸澀的眼楮,朝他揮揮手。「我要上樓睡覺了,晚安。」
「啊?」他傻眼。
「回去的時候,門關上就會自動鎖起來。」她走了兩步,回頭叮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