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點菜,一流。」侍者伸出大拇指稱贊。
「哎……要叫夫人。」莫禮插話提醒。
「是,夫人……」侍者也玩得很開心。
「謝謝你,」她合上菜單,交還侍者。
「還玩,」她被莫禮那輕佻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輕瞪他一眼。
他挑挑眉。「你太不敬業了,還沒十二點呢,就罷工,那以後我也要賴著不工作了。」
「喝——威脅我,那以後我中午都不做飯了。」
「好唄!好唄!我輸,我認輸還不成?」他嘴里認輸,卻還是用那口京片子。
她又被逗笑了。
今晚,她笑得太多,笑得臉紅撲撲的,眼楮也閃閃發亮。
這是她第一次與莫禮在非工作時間一起用餐,雖然他也曾邀她一起參加宴會,但是,她知道自己與那樣的場合格格不入,總是婉謝他的好意。
所以現在,她有種太過夢幻的不真實感。
一個太完美的男伴,一次連幻想都無從聯想起的奇妙體驗,這樣的幸福,讓人要好小心、好小心地揣在心窩里,好怕如易碎的玻璃,輕輕一個踫撞,就要粉碎。
沒有女人不夢想Cinderella的際遇,即使只有一晚,即使明日醒來,又要換上沾滿煤灰的工作服,回到現實世界,能擁有短短一瞬間的耀眼燦爛,能留在心底安慰無盡的一成不變,就足夠了。
她眯著幸福的眼眸,微傾著臉,笑听莫禮的妙語如珠,今晚,就讓她拋去一切的現實考量,盡情擁有這美麗的片段吧!
晚餐過後,莫禮帶韓映冰到一間俱樂部,里頭有下少他熟識的朋友,每個都對他今天的裝扮嘖嘖稱奇,也紛紛稱贊韓映冰的迷人氣質。
她全都微笑收下,其實心里明白這些贊美全是來自他們對莫禮的喜愛與崇拜,她並不自卑,也很滿意自己的人生,所以不想掃自己的興,自我否定。
「小冰,我們去跳舞吧!」莫禮站起來,朝她伸出手。
「可是我不會跳……」從小,她也只跳過土風舞,跟男同學牽著手帕,大家圍成大圈圈的那種。
「放心,你有舞棍帶這,全身放松交給他就OK了啦!」莫禮的朋友們湊熱鬧地拱她出去。
「好吧……」她硬著頭皮隨莫禮進到舞池。
「這手搭著我的肩,放輕松,身體貼著我……對,我們沒要跳什麼標準舞,不必緊張。」
她照做,在莫禮有力的環抱下,她也只能輕貼著他,只是如何都無法放松。
「眼楮閉上,享受舒服的音樂就好,把腦袋放空,不用多想。」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
不知道是剛才那杯雞尾酒的開系,還是他的迷人嗓音,她只覺像被催眠般,身體愈來愈柔軟,有種醉酒,暈陶陶的感覺。
他也閉上眼,沒有說話,擁她入懷里,隨著音樂輕輕擺動,她身上有來自旗袍燻過香的淡淡香氣,有一份令人想呵護她的柔順。
以前,這樣擁著剛認識的女人,為的是確認交往的速度,一種追逐、征服的成就感,通常一,兩曲結束,朋友會默契地幫他將音樂換成適合跳快四步的音樂,好讓他將女伴轉得High到最高點,氣氛熟絡了,幾杯酒下上,就各自帶走,繼續狂熱的夜晚。
此時,他的心境卻很下一樣,他想一直這樣擁著她,僅僅是這樣就感到滿足,甚至,怕驚嚇到她,十分安分地只平貼著她的背,完全不敢耍花招。
他以臉頰輕輕摩挲她柔細的發,將她更攬近自己,緩緩吐出胸口的那口氣息。
他們認識一年多了吧!
一個最初看來不起眼的助理,現在卻成為他生命中一個絕對特別的女人。
他會對她任性、耍賴,會自然而然地展現最不成熟也最真實的一面,他討厭女人羅嗦,唯獨喜歡被她叨念、照顧的溫暖。
他珍惜這份自然與親密,一直以來,將她擺在比北情人還要更重要的位置,應該說是除了去世的女乃女乃,在這個世界上,她就是他最親的人了。
「今晚開心嗎?」他溫柔問她。
「嗯,很開心。」她的臉輕輕地貼著他的肩呷,優美的頸線引人遐想。
……他好像有點錯亂了,為什麼突然察覺到現在體內流動著一股陌生的情愫,帶點微甜、微酸以及悸動。而且不只如此,漸漸地,他還出現了生理上的……
他低頭看她,她很听話地閉著眼,放松身體貼著他。
他們一直相處愉快,因為太珍惜這難得的情感,他雖無賴卻也從未對她有過輕浮的舉動,他知道一旦越過雷池,就再回不到現在。
所以,他對這突來的心境轉變感到詫異,有些措手下及,只能小心翼翼地換氣緩和那股沖動,卻因兩人身體的貼緊擺動而愈來愈難以壓抑。
「小冰……」他不自覺地喚了她的名字。
「嗯……」她仰起臉,望向俊美的他,迷戀沉醉的眼眸不經易地泄漏了愛意。
這份深情瞬間淹漫他恆久孤寂的心,他胸口—窒,連帶著縮緊了手臂的力道,未經思索,來不及踩煞車,他已月兌口而出——
「今晚陪我……」
音樂,在此時停下,換上一曲快板舞曲,她靜止不動,全身入被凍結般,神智慢慢轉為清醒。
「小冰……」他尷尬地扯扯嘴角,想收回剛才那句話,在那句話沖出的同時,他就驚醒了,懊悔自己破壞了此時美好的感覺。
懊死!他到底在干什麼?!
「我想回去了。」她平靜地看著他的眼楮說。
外頭的天空驟然下起雨來,俱樂部深色的防彈玻璃窗因水氣加上白天的燠熱,表面結起了白茫茫的霧。
入夏的第一場雨,教人心涼。
第六章
清晨五點,韓映冰躺在床上,眼楮仍睜得大大的,呆滯地盯著什麼都沒有的天花板,這樣的姿勢、這樣的表情,已經維持不變五個鐘頭了。
听著窗外淅瀝瀝的雨聲,心境呈現一片死灰。
莫禮昨晚的那句話,帶給她太大的震撼,以至于到現在,她合不上眼,盡避淚腺已干涸,眼楮澀得令她感到刺痛。
她被看輕了,被侮辱了,被戲弄了,然而,這一切不都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一時樂而忘形,踩進那不屬于她的世界,迷戀他強而有力的溫暖胸膛,浪漫得一塌糊涂,忘了兩人關系的界線,肆意了起來。
他一定是窺見了她的心事,自以為是地想施舍些情感給她,稍稍彌補她單戀的淒涼,卻不知道這個「善舉」是如何地撕裂了她的自尊。
他是無心,卻也是他最可惡、最令她難受的惡習;在他的認知里,兩情相悅就要及時行樂;氣氛對了、情緒達到沸點,所有的後續發展都是那麼理所當然,根本無須考慮太多,什麼道德節操、什麼道義責任,全都不存在他的腦袋里。
女人于他如衣履,而且,還不是擺在他衣櫥里的,充其量只是在商店的更衣室,試過,下台便隨意扔回,再也不看一眼,
呵……她淒淒地笑,他也這樣看她嗎?
一早在他床上醒來,認為她仍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接續原來工作上的關系嗎?
她一顆心忐忑下安,原本悄悄擺在心底的愛戀,單屬于自己的秘密,所有喜怒哀樂她獨自品嘗,如今,被窺視了,頃刻間,她失去保護自己的屏障,有如衣不蔽體地杵在大街上,任人訕笑,指指點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他要那麼殘忍地撕開她最後一層薄弱的保護膜?
他真的不知道對他而言或許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就足以將她逼到無路可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