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向偏殿的眾神重復剛剛說的話。」
男子很認真教學,韓映冰則拜得很心虛,但偷瞄到莫禮是一臉虔敬,她也只好硬著頭皮再念一次。
「最後把香一並插在外面的天公爐,燒完金紙,再將紅線以順時鐘方向過爐,收在皮包里,這樣就好了。」
「謝謝你。」祭拜流程結束後,莫禮很用力地握住對方的手,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拜拜,很新奇,而且內心突然涌出一種平靜的喜悅。
有些感覺,只能放在心里,無法具體地表達出來,現在,有個對象可以無慮地傾訴,即使情溢于表,但是那樣的心情也一定能夠傳達出去吧!
「有喜事時,別忘了拿喜餅來答謝。」男子微笑道。
「哈哈……」韓映冰與莫禮兩人都笑得很心虛。
一個是從沒想過結婚的事,一個是連結婚對象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因莫禮的一時興起,居然跑來亂月下老人。
走出廟外,韓映冰好奇地問莫禮︰「你真的有照著念嗎?」
「當然啊!他怎麼教我就怎麼說,不然你說什麼?」
「就、就祈求世界和平,國泰民安……」她打哈哈,怎麼能告訴他實話。
「嗯……我回去也來設計一只姻緣戒,設計能將紅線纏在戒指上,讓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咦?這麼自動的?」韓映冰嚇了一跳,她都還沒開始「壓榨」,他竟然就主動提出來了。
莫禮神秘地微微笑。
他向月老祈求,希望和韓映冰的感情能一直像現在這樣,永遠不要變質,不只是朋友,也永遠是他最親最親的紅顏知己。
當然,屬于自己該努力的工作還是得做,總不能全推給已經夠忙碌的神明吧!
第五章
莫禮的作品從「千呼萬喚始出來」的不規則周期變成每季固定推出新品,也開始願意接受一些國際大型機構委托,設計會員紀念章、形象識別。他的作品被大師級珠寶設計家評定為「優雅、簡約、低調奢華風」,深受年輕一代的消費族群青睞。
其媲美國際巨星的貴族風采更成了媒體競相追逐采訪的新星,從作品設計理念、生活態度到情感世界無一不好奇。
韓映冰從一位單純的助理變成忙碌的保母,保護莫禮不受四方無所不用其極的窺探目光騷擾,還要安撫他偶爾任性起來的情緒性罷工。
「莫禮……該起來吃飯嘍,下午一點要接受采訪。」韓映冰坐在莫禮的床沿,耐心地哄他起來。
「你幫我推掉采訪。」他在床上滾了一圈,將棉被卷成睡袋狀,背向她。
「為什麼,你身體不舒服嗎?」她伸手探探他的額頭。
「對,我身體、心里都下舒服。」他又滾回一圈,將頭靠在她的大腿上耍賴,「那個女記者好丑。」
「喂……這是什麼理由,要不要請大明星來采訪你啊?」她輕刷著他柔軟微卷的發尾,笑了起來。
接這份工作至今也一年多了,她眼中看到的莫禮和所有人的認知有很大的落差。
在外,他翩然瀟灑,優雅卓絕,眉宇間帶苦自信與捐狂,給人極想親近又不得其門而入的距離感,然而,在她身邊,他只是一個稚氣未月兌,愈來愈依賴她,愈來愈像個孩子的男人。
他悶著臉,倔著不說話。
討厭見一堆問那些沒水準問題的人,討厭生活變得很雜很瑣碎,他天生好命,忙碌不得。
「那我就幫你推掉咯!」
「可以嗎?」他靠著她的大腿,仰起臉看她。
「可以啊,只是那個可憐的女記者可能會很受傷,也許她期待今天期待好久了,搞不好還因此一蹶下振︰心灰意冷,最後連工作也丟了,要是還有經濟壓力,一家人從此陷入困境。」她幽幽地形容他推掉一個采訪可能會造成的恐怖連鎖反應。
「會這麼嚴重嗎?」他皺起眉頭,內疚油然而生。
「你生在豪門,當然不知道上班族的壓力,以前我做室內設計師助理時,有次接待一位客戶,對方就嫌我穿得太土氣,直言那問工作室下可能有什麼高水準作品,不久,我就辭掉工作了,怕拖累設計師。」
「那個客戶好過分,一定是暴發戶,沒品味又裝高尚的那種人,你不要理他,不要難過。」莫禮從床上爬起來,安慰她。
「不會的……我很有自知之明,他說得也沒錯。」她心中暗笑,剛才不知道是誰,嫌記者太丑不願接受采訪。
「才不是,你的善良、開朗,也是一種美。」他眼中的她確是這樣。
「我好像記得有人說過,一個男人稱贊女人善良,就是指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魅力,逼不得已只好說善良。」
「呃……」他滑了一下,那個「有人」,就是他本人。「好啦……我起床了,免得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那我先去盛飯。」她微笑,站起來。
其實,莫禮真的是個很善良、體貼的男人,只是他太不懂得這社會,除了像他活在金豐塔頂端的一小撮人外,大部分的人都必須為生活拼命、忍耐不得不接受的環境,所以,無法生出同理心。
這個世界,有陽光,當然也有灰暗的陰影,他和她,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耀眼,她平凡;他有條件任性而為、隨興而活,她則一步一腳印,踏實地做好每件事。
她擺好餐具,听見皮包里響起手機鈴聲,她跑過去接起來,是她妹妹。
「喂……小霓,怎麼了?」
「喔,今天不能來啊,嗯……我知道,我們老弟現在忙著戀愛,肯定把我的生日給忘了……沒關系,我都二十八歲了,早就不想再過什麼生日,永遠停在二十七歲多好。」她笑著。
「好了,別再對不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這樣,快去吃飯,拜拜!」
韓映冰掛斷電話,才想起,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
妹妹二十五歲結婚,弟弟今年二十四歲,也已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而自己,感情世界依舊一片空白。
「今天你生日?」莫禮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背後。
「哇……」她急轉身,差點撞上他,「對啊……不過,這個不重要,吃飯吧!」
她將手機收進皮包內,走回餐廳。
莫禮還站在原處,凝神不知想些什麼,又踅回房間打了通電話,才笑容滿面,坐上餐桌,開始享受韓映冰每天準備的豐富午餐,
「啊?要請我吃飯?為什麼?」下午六點,韓映冰正打算下班回家,被莫禮拉住。
「今天你生日,家人沒辦法幫你慶祝不是?那我幫你慶祝。」
「二十八歲生日不叫慶祝,要改叫哀悼會了。」她開玩笑地說。「不用了啦!你晚上不是都會跟朋友出去。」
「那些酒肉朋友,一天不見反而對身體有益,你跟我來一下。」他將她拖到二樓的一個房問。
在這棟豪宅里進出一年多,韓映冰還沒上過二樓。
這是一棟仿哥德式建築,客廳挑高,圓柱如雨傘鼻架叉拱起圓形天花板,光線由美麗的玫瑰窗溫柔地穿透人屋,二樓采回廊設計,典雅細致的石柱離花,尖拱型的鏤空壁面,空氣中仿佛還流動著女主人矜貴高雅的氣味,可以看出當初莫禮的父親為了心愛的女人,投注多少金錢與心力。
莫禮帶韓映冰走進一間兩側盡是深色木櫃的房間,唯一的擺設只有一張榆木三面卍字紋的羅漢床,和一面瓖在牆面上的穿衣鏡。
「你坐著,等我一下。」他把她按到羅漢床上。
轉個身,他將木櫃的門板往兩側推開,里面橫著六層隔板,隔板上擺著—落落白色硬紙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