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意間瞄見桌案上散亂的紙張,隨手拿起一張對著月光觀看。不看沒事,一看之後,眼淚竟然奪眶而出。
她又抓起其它的紙張,一張一張看著,淚水一滴一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墨。
「煙兒?」房門佇立著那抹高大的身影,語氣中含有說不出來的震驚。
「寒……」她淚眼汪汪地回眸,不顧自己力氣不足,撲入了他的懷中,硬生生撞個滿懷。
他抱住了她,連忙擦去她的眼淚。「你怎麼醒了?怎麼會來這?」
秦煙哽咽地搖頭。「我不知道我怎麼醒的,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受驚的人是我……」
她舉起手中的紙張,有些已經被她捏皺了。
「為什麼要哭?」他將她打橫抱起,走至床邊,先將她平放上床,自己也翻身上床,躺在她身邊,緊緊地摟著她。
她可以自己蘇醒了,這是多麼讓人振奮的消息。他的心情十分雀躍,不停地吻著她的臉頰,順帶吻去她的淚痕。
「這些紙張……這些紙張……原來修練護心法的圖解,都是你畫的……我一直以為是莫神醫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秘籍。」
真元護心法一共有七重,她目前修練至第三重,能如此快速頓悟其道,全是因為每一重的修練都有一本秘籍,里頭詳細記載了心法、口訣、吐納方法、運行穴位、結印姿勢……甚至連心靈境象的轉換都一一記載,除此之外,還附上圖例解說,知之詳盡。
結果全出自于他的手,這表示,他也在修練真元護心法啊——否則怎能身歷其境,點出如此詳細的修練方法?
「只不過是畫畫圖、寫寫字,你別放在心上。」他啄著她的唇。
她的眼淚依然掉個不停。「你白天陪著我練功,晚上還要趕著將心法修習完成,畫成冊子……你何必這麼辛苦呢?這是第五重的圖解呀……三年修練五重,你到底花了多少心血?」
「我所做的一切都比不上你的辛苦。」他捧起她的臉,抹去她的淚。
「這樣不好嗎?你遭受的痛苦,我比你先遭遇;你將遇到的瓶頸,我比你早一步領悟破解之道,你不必害怕擔憂,也不會孤單無助,更不會獨自承受別人所不能體會的辛勞,因為你有我,有我領在你的前頭,你只要緊緊跟著我就好,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
秦煙止不住哭泣,偎進他懷中,抱住他的腰間。「上輩子你一定欠我了什麼,所以這輩子才會如此艱辛的償還。」
「所以,今生我要付出得更多,來世再由你還給我,你要是忘了還,我自是不會放過你,如此生生世世下去,我們永遠都會相遇在一起。」他揉著她的發,理直氣壯地說。
「哪有人像你這般討債的,未免太過霸道了。」她抽抽噎噎,總算露出笑容。「不過,我答應你,咱們一言為定。」
不知是她哭累了,還是身體無法負荷,她很快就昏昏沉沉睡去了。
他溫柔地替她蓋好薄被,輕盈翻身下床,並不打算與她一同入睡,他還有許多未完成的事情等待他去處理。
只要她能逐漸康復,再大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的身影步出房外,再度隱沒在夜色之中……
棒日上午,耿千寒準備好藥浴,退去她的衣衫,為秦煙扎下第一針時,她失聲大喊︰「唉唷!我的天啊——疼死我了!」
雹千寒愣了愣,見她彈跳起身,揉著痛處。
「你醒了?」繼昨夜之後,她又自己醒了……以往他都得扎完全數的穴道,她才會幽幽醒來。
「這麼痛,不醒也難!」她一開口就是抱怨,還有嚴重的起床氣。
「哈……」耿千寒單手支著額際,不由得笑了出聲。
她真的可以自行清醒了!這證明她的五髒六腑逐漸正常運作,她不需要再依靠沉睡來減緩體內腐化的速度。
他攬抱起她,將她穿戴整齊,直直奔往莫離的別院。或許,他們可以進入下一個治療程序了。
莫離正坐在涼亭內,剝著奇怪的藥草,見耿千寒抱著秦煙飛奔而來,猜到了大概。
「秦煙不靠針炙也可以蘇醒了!」耿千寒的表情難掩喜悅,第一次像個孩童一般,急著向莫離獻寶似的。
「很好很好,將她放下來,我來把把脈。」莫離催促著。
雹千寒將秦煙放在石椅上,秦煙倒是頗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因為每回治療受苦,她第一個痛罵的便是莫神醫,現在療效出現,自己倒是有些心虛。「莫神醫,麻煩您了。」
「不必和我客氣。」莫離執起她的手,在她的脈象上診斷,良久後,他展露笑顏。「我們可以換個方式醫治了。」
「太好了!以後的藥味不會那麼臭了吧?」她實在擔心自己泡太久,肌膚都變得臭氣燻天而不自知了。
「如果你嫌臭,是可艾薩克一些花瓣,反正金蟬島鮮花許多,又美又香。」莫離大笑。
秦煙垂下了肩膀,想起那一大桶的黑水,上面浮著鮮艷的花瓣,怎麼樣都覺得荒謬詭異,不知道混合出來的味道能聞嗎?
雹千寒貼在她耳邊低喃︰「放心,你每次沉睡,我都會用香精再幫你淨身一次,你一點也不臭。」
「咦!」她瞪大眼,吞了口唾液,從脖子一路燒紅到耳根子。
莫離突然想起了什麼,接著說道︰「千寒,今日收到齊天莊的暗使來報,中土的武林劫難已經平息,紀堯他們很快就會過來探望我們。」
最近真是好事臨門,好運連連。
「太好了。」耿千寒喜道。
「據說他們會帶來一份大禮。」莫離神秘地說。
「什麼大禮?」秦煙好奇地發問。
「這恐怕得等到他們來了才會知道。」莫離聳聳肩。
「知道了,那我先抱她回房,今天暫時用舊方式替她治療,晚一點咱們再商量如何用新的方法。」耿千寒又將秦煙抱起。
秦煙覺得自己根本就像個布偶,隨便任他攬著到處跑。
「好。」莫離贊同。
雹千寒準備離去,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他的神情不甚自在,有點猶豫又有點別扭。「爹,謝謝你……」
秦煙怔了半晌,正要出聲,耿千寒就已經飛離了涼亭。
莫離呆了好久,眼眸不禁蓄了淚水。
真是太好了……這表示齊紀堯帶著成親隊伍飄洋過海而來時,他能以男方主婚人的身份參與自己兒子的婚事了。
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呢,忙著規劃秦煙的新療法,還有金蟬島許久不見的熱鬧親事。
但願這對小兩口,不會被突如其來的陣仗給嚇著了。
尾聲
齊天莊的後院,正蹲著兩個身影,一大一小,兩人各拿著小鏟子,整理著花花草草。
「娘,為什麼哥哥姓耿,我姓莫?」小男孩停下手邊翻攪泥土的戲耍舉止,小小的臉蛋很困惑。
「這有什麼好不解的?你爹姓耿,你爺爺姓莫,你們一人從一個姓氏很正常。娘也有兩個姓啊,以前姓夜,現在姓秦,總而言之,姓名不是重點。」秦煙放下了鏟子,拍了拍手中的灰塵。
「原來姓氏是可以改來改去,那我要改姓丁。」小男生開心地呵呵笑。
「為什麼?」她蹙眉。這麼俗氣的名字,虧小兒子想得出來。
「寫起來多輕松啊,娘,你都不知道,我練寫名字練得好辛苦啊,爹還嫌我的字太丑。」
「你字丑是事實,況且莫騫兩個字很難寫嗎?」她輕敲兒子的頭。
「娘,你寫字又慢又丑,還好意思說我。」小莫騫毫不客氣地反駁。
「你皮在癢了是不是?」她掄起拳頭,恐嚇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