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靈緩緩張眼,緊咬牙關。
大意了……上回中了一掌,原本只是覺得內息渙散,每次運氣調養之後又得到紆解,便不那麼在意。但隨著時間過去,她開始感覺體內發寒,渾身冰冷,關節逐漸僵硬,癥狀來得迅速令人措手不及,即使她現在耗費最大的力氣調息,也無法再抑制情況蔓延,只能痛苦地顫抖,忍著最後一分清醒。
「寒……幫我拿白露聚功丸。」她咬著下唇,已經無法盤坐。
雹千寒跨步至藥櫃旁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一個葫蘆狀的小小青瓷瓶,倒了兩顆藥丸在掌心,趕緊回到床邊讓她服下。
他抱著她冰寒的身子,捉起她的手腕把脈,又模著她冰冷透白、微微發出寒氣的肌膚,露出一絲訝異。「你……中了冽冰掌?」
夜靈顫抖個不停。「不可能……冽冰掌早已失傳。」
她上次的任務是征服玄冰派沒錯,也確實和玄冰派的女掌門交手後受傷中掌,但冽冰掌早在上一代掌門驟逝之後便失傳了,怎麼可能再現江湖。
他的眉頭死鎖,臉色凝重。「相信我,我在赤焰門時中過冽冰掌,發作起來和你一模—樣的情況。」
赤焰門與玄冰派堪稱死對頭,爭戰數次,互有損傷。有一回玄冰派因門徒恩怨上門找碴,他不巧在對戰中被赤焰門的門主拿來做肉盾,中過一掌。
是的,外祖父利用年紀甚小的他擋了那一掌。
中掌的一開始並不會有特別的感覺,只像是普通內傷,但數日之後便會快速發作,若搶救不及,從內髒開始向外冰凍,最終失去性命。
「可有解?」她打著哆嗦,唇齒間發出「喀拉喀拉」的摩擦聲音。
「有,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听我的。」耿千寒沒有猶豫,直接月兌去她的衣服,連最後一件底衣底褲都不留。
她無力反抗,除了些微的恐懼,還帶著一絲被羞辱的神情,最後她干脆閉上眼,任由他剝了干淨,全身赤果地躺在他胸前。
他將她扶坐在床榻上,自己盤腿運氣坐在她後頭,憑著印象點了她幾處穴道,接著雙掌按上她的肩背,輸給她源源不斷的真氣。
「冰冽掌需用至陽至剛的真氣驅除,連續八個時辰不能間斷。在這過程中,寒氣會在你體內到處亂竄,再借由皮膚散發而出,你的肌膚會如同烈火燃燒,痛苦至極,要是穿著衣物極有可能阻礙寒氣散出,甚至燒融在你的身上,所以失禮了。」耿千寒冷靜地敘述,額上卻滴下汗珠……
當年,他的外祖父是這麼幫他醫治的沒錯,但按照他目前的功力,恐怕……無法將寒氣完全驅除干淨。但他別無選擇,也只能依樣畫葫蘆,先搶救她的性命再說。
雹千寒感覺自身內力不斷消耗,似乎都轉為真氣進入了她體內。
他豁然明白為什麼外祖父在治愈完他之後,閉關了好幾天。
原來,外祖父將一部分的內力化入了他身體中,而他卻從未發覺!莫怪他剛開始習武時,除了身體疼痛之外,丹田聚力一點兒都不費事!
那麼,他的外祖父在當下就知曉救活他肯定會折損自身功力;卻仍是義無反顧輸了真氣給他……他可以私心認為外祖父並沒有完全泯滅人性,在最後一刻顧念了血緣之情嗎?
這個答案,已經無人可問。
而他,現在用同樣的方法,去救一個殲滅赤焰門的人……
兩派相爭,江湖恩怨難了,或許在聖月教攻入赤焰門的那一刻起,他與夜靈就結下不解之緣,緊緊地糾纏在一塊兒了。
雹千寒閉目,決定什麼都不想,專心為夜靈療傷。夜靈忍住體內氣息翻攪的痛楚,狠狠咬著下唇,全身開始散發自茫茫的煙霧……
窗外的天色由黑夜轉為光亮,再由光亮淡至橙黃夕陽。屋內的兩人都在與意志力搏斗,殘存著最後一絲意識。
雹千寒渾身是汗,早已體力不支,精神疲乏,內力只剩兩成,但他眯起眼,咬緊牙根,只差最後關頭,說什麼也得撐過去。
突然,一柄利刀自窗外飛進,破風而至——
雹千寒雙眸瞠大,眼見利刃就要穿透夜靈的咽喉,他怒吼了一聲,將夜靈攬入懷中閃過了利器,卻斷了真氣的輸給。夜靈悶哼了一聲,原本自肌膚散去的白煙緩緩回到她的體內,他激動地再次運氣貼上她的背部,但寒氣已經無法再散出。
「沒想到你們興致這麼好啊,太陽未下山就忍不住貪求魚水之歡。」
屈敬遠踢開了門板,步至屋內。
雹千寒抓過棉被裹住夜靈的果身,擁著近乎昏迷的她,一語不發,神態駭人。
「怎麼?被我小小的打擾給激怒了?」屈敬遠眯起狹長的眸子,輕蔑道。
雹千寒忿忿地瞪向屈敬遠。「她本來會沒事的,就差一步,就差那麼一步,全毀在你手上!」
屈敬遠這才發覺事態不對,上前察看暈厥的夜靈。過了一會兒,他斜著嘴角哼了句︰「沒想到她這回出征玄冰門著了道。」
「若你沒出現,我早就治好她了!」耿千寒幾乎是從齒縫中迸出這些字句,剛毅的臉看起來更加酷寒。
「哈!真虧你能及時替她醫治,驅除冽冰掌的寒氣要是弄個不好,是會反噬害己的。」屈敬遠抬起夜靈的下巴。「瞧她的模樣寒氣已散了九成,目前死不了。」
「你別踫她!」耿千寒低吼出聲,銳利的眼神掃向屈敬遠。
他將夜靈完全埋在自身的懷中,感受她透著寒氣的體溫,心中揪著難以形容的疼痛。
再多的悔恨都沒用了……她的身子肯定無法恢復到以往,會留下什麼病謗都不知曉。
雹千寒全身因壓抑憤怒而顫動,許多不理性的思緒一一吞沒了他,直至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在意她遠遠超過了想象……他居然恨不得能一劍刺穿屈敬遠的胸口。
「她還要為我辦事,我自然會想辦法讓她服藥緩和寒氣。」屈敬遠勾了一抹別具深意的笑容。「至于你……將內力好好蓄養回來,就當是替夜靈分擔任務,你也該出谷為我效命了。」
雹千寒充耳不聞,只是閉上雙眸,將臉頰貼在夜靈的額際上,縮緊懷抱。
說好了,要當一輩子的羈絆啊……
第5章(1)
幾日過去,當昏迷的夜靈清醒過來時,並不如耿千寒所想象的虛弱,她看起來仍舊是一派閑然無事的安逸模樣。
「瞧你的表情連閻王看了都會害怕,是想讓我食欲不振嗎?」她坐在榻上,喝著他剛煮好的粥,埋怨似的出聲。
「你真的沒什麼不適?」他不斷重復問這句話好幾遍了。
「如果我說很冷,你該怎麼辦?」她打趣地說。
雹千寒靜默了一會兒,旋即消失在屋內。
莫約過了一刻鐘,他抱著許多干柴和石塊歸來,就地在屋內造了好幾個石爐堆,一一生起火苗,打算為她取暖。
夜靈望著他默默移動的背影,不由得滿足淺笑。「寒氣是在體內的,你別忙了。以我的武功修為,抑制住這點寒氣還不算太難。」
他繼續手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身中冰冽掌的你,還有許多不可得知的變量,或許不是現在發生,但難保以後……我出谷打听過了,江湖第一神醫莫離雖然行蹤飄忽不定,但他收了一名弟子,年紀輕輕便醫術不凡,正是齊天莊的二公子齊紫英,要是我拿玉訣劍威脅他來替你治病,你覺得如何?」
「哈……只怕齊天莊會菁英盡出殺了我,抑或者全江湖都會知道聖月教的右護使身中奇傷,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夜靈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