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石琳對他對孩子沒有感情,就算他去請求她回來那也只是勉強,有一天她若離去,將對邵帆造成更大的傷害。
而他不像邵帆那麼好安撫,他對石琳就這樣因為一次口角而消失感到受傷,除了邵帆之外,他第一次嘗到牽掛、嘗到不想再愛卻又割舍不掉的掙扎。
男人的自尊心讓他無法示弱,他甚至暗暗決定,再也不要犯相同的錯,不讓任何女人再走進他家門,走進他心門,擾亂他的生活;至于石琳,既然她毫無眷戀,他又為何要念念不忘,要走就走好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邵帆就要從幼幼班升到小班,石琳也已經消失一個月,孩子愈來愈沈默,余希堯詢問保母,保母總回答說︰「這個年紀的孩子是忽乖忽皮,正值自我意識形成的時期,他學習各方面都很好,不必擔心。」
余希堯不懂小孩子在想什麼,只能將信將疑。
直到有一天,余希堯回家時听見邵帆居然叫保母「媽媽」?!
「你叫什麼?」他錯愕地問余邵帆。
「哎唷,邵帆要叫──」黎淑敏一邊訂正邵帆的叫法,一邊不好意思地對余希堯說︰「可能跟我相處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地把我當成媽媽了。」
「邵帆──」余希堯蹲下面對余邵帆,輕聲地說︰「以後不可以這樣叫,懂嗎?」
他又抬起頭嚴肅地告訴保母。「不要讓他習慣這樣叫妳,要教他正確的事,這種事不能含糊。」
邵帆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嚎啕大哭,抱著他的脖子喊︰「我要媽咪,我要媽咪……」
除了石琳,邵帆沒有叫過任何一個女人「媽咪」。
再次想起石琳又令他心情低落,那個任性、無情的女人。
「你看這孩子那麼想要一個母親,真的讓人心疼……我沒關系,只要邵帆開心就讓他這麼叫好了。」她假裝拭了拭淚。
「不行!」即使埋怨石琳,但他無法接受邵帆叫石琳以外的女人「媽媽」。
他不著痕跡瞄了保母一眼,這樣的對白、這樣的情景,讓余希堯想起之前的女友私下對邵帆的威脅,他起了警覺心,對邵帆近來過于沈默的異樣有了負面的聯想。
因為不安,他立刻進房撥了通電話,請做通信的朋友幫他安裝隱藏式攝影機。
「干麼?你也想要出個人情色光碟啊!那肯定大賣,你的女人一個比一個辣。」朋友取笑他。
「我是想知道我兒子跟保母在家相處的情形,客廳及小孩房各裝一台。」
「喔……這個啊!有必要,我好多客戶也都在裝了監視器後發現保母的惡行,換了好幾個才找到真的疼愛孩子的,你兒子還那麼小,是要注意點。」
朋友的話令余希堯更緊張。「什麼時候可以裝好?」
「明早就去,我幫你裝網路監視器,你在工作室里隨時可以看到孩子,就算沒事也可以當保全用,只要有電腦的地方,到哪里都可以監看家里的情形。」
「嗯,這個好,麻煩你了……」
棒天余希堯等朋友安裝完畢才去工作室,一到邵帆下課回家的時間,他馬上用休息室的電腦上網,專注地觀看邵帆與保母互動的情況──
他看見邵帆低著頭對保母小聲地喊︰「姨……我下課了。」
「你叫我什麼?」保母頓時不悅地捏著邵帆的小手臂。「我教你多少次了?」
「媽媽……」
「對,邵帆乖,爸爸回來的時候也要這麼叫,知道嗎?」保母立刻模模他的頭。「晚上我做炸薯餅給你吃,要跟爸爸說媽媽做的炸薯餅最好吃,記住了嗎?」
「記住了……」
邵帆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令余希堯心痛不已,他最不想見的情形居然這麼快就看到了。
他激動地站起來,立刻開車沖回家。
「妳可以滾了,我會另外請人來帶邵帆,妳這個令人作嘔的女人。」他一進屋就對保母咆哮。
「余先生……這、你怎麼突然……」
「我要妳滾,現在,立刻!我不要讓邵帆再看到妳,至于妳的東西,過幾天我會通知妳來搬。」
「余先生,你至少給我一個理由,我做錯什麼了?我那麼疼愛邵帆你是知道的,邵帆很依賴我,不能沒有我……邵帆,你說是不是?」
自始至終,邵帆都抱著余希堯的腿,忍著眼淚不說話,更不想看她。
「我在家裝了攝影機,妳做的事我都看見了,要我說出來嗎?」
保母第一個反應就是看向牆角,臉色發白。
「滾!」
他將保母推出去,然後抱著終于哭出聲的孩子。
「邵帆……對不起,爸爸沒注意,爸爸不好。」他將兒子緊緊抱在懷里,心疼他小小年紀居然得承受這種恐懼,卻什麼也沒說。
他懊惱自己的疏忽,缺乏對孩子的關注,才會讓保母有機會欺瞞自己,石琳說得沒錯,他不夠關心邵帆,他從未問過他喜不喜歡保母的教育方式,反而是孩子體貼他,自己忍著委屈……
這時候電話突然響起,以為是保母打來求情,他抱著邵帆拿起話筒,含著怒氣靜靜等對方開口。
電話的另一頭是文思泉涌,一夜趕工未眠的石琳──
听到電話接通,她昏昏欲睡,有氣無力地問那句老話︰「黎小姐,希堯肯讓我見邵帆了嗎?」
「石琳?」听見石琳的問話,余希堯已經明白石琳一直沒來見孩子的原因了,保母的謊言……
「希堯?這個時間你怎麼在家?是邵帆發生了什麼事嗎?」她突然清醒,驚慌地問。
「沒事……只是……」這時他才明白石琳對邵帆的愛連他這個親生父親都比不上,他怎能誤會她不關心邵帆呢?
「只是什麼?哎呀!你說話什麼時候變這麼慢吞吞?」
「只是……很想妳……很想馬上見到妳……」這是他放在心中一直沒勇氣正視的感覺。
電話那頭只剩沈默。
這沈默,也太久了!
「喂……喂、石琳,妳還在嗎?」余希堯喂了老半天,只听見電話里遠遠傳來音樂聲,但是石琳卻始終沒再說話。
他落寞地放下話筒,不知道她怎麼了,還討厭他嗎?還為著保母那件事怪他嗎?
他要向她認錯,卻不知她肯不肯給他機會。
「媽咪嗎?」邵帆擦掉眼淚,問他。
「嗯……」
「姨不讓我听電話,媽咪有打電話來……」他終于敢將被威脅不能說的話說出口。
「我知道,以後你想找媽咪就打電話給她,爸爸教你怎麼打電話。」他想,這時候可能真的要靠兒子來幫他「把馬子」了。
「真的?!」這兩個月來,邵帆第一次露出欣喜。
「真的,以後你想說什麼、做什麼,爸爸都會認真听你說的。」他親吻孩子的臉。
砰!砰!砰!門板突然響起重重的拍打聲。
「希堯──希堯,我來了──開門啊!」
听見石琳的呼喚,余希堯終于放下心中那顆重石。
這女人也不說一聲,電話放著人就跑出來了。
他打開門,看見發絲凌亂,額角沁出汗珠,身穿著到處都是不小心畫上顏料的工作服。
「你想見我……呼∼∼」她好喘。「我就馬上來了……」
「媽咪──」
「邵帆,媽咪想死你了!」
母子重逢,抱成一團,哭得驚天動地,哭得左鄰右舍都紛紛探出頭來,以為發生家暴。
「進來吧!」他懷里抱著邵帆,邵帆又和石琳抱成一團,十分困難地才將三人移進屋里。
「我也好想你……」石琳伸長手也擁抱余希堯。
這個時候,沒人在乎彼此觀念是不是還沖突,不在乎誰對誰錯、誰該先道歉,他們都飽嘗相思之苦,沒有什麼比分離更難熬的事,其他的,只需時間慢慢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