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姨姨做的薯餅最好吃。」余邵帆吃得眉開眼笑。
「我照顧邵帆這麼久了,幼稚園老師已經習慣打電話給我,告訴我邵帆在學校的情形,听說每個小朋友都喜歡跟他玩。」黎淑敏刻意炫耀似地說。
以往餐桌上黎淑敏就習慣說些邵帆的事給余希堯听,三個人也是有說有笑,自從石琳出現後,無論是在邵帆或是余希堯心里,她的地位都大大的下降了。
「啊!你看……」黎淑敏指指掉在余邵帆桌面上的渣渣。「不行喔!吃得到處都是,不要用手抓,用叉子。」
「邵帆好棒,你畫什麼呢?」石琳只關心孩子,對保母的炫耀充耳不間。
「戰斗機,翻跟斗,像這樣……」他邊說邊用叉子作為飛機,在空中轉來轉去。「咻∼∼咻∼∼」
「不可以!邵帆,要專心吃飯,不要把叉子拿來玩。」黎淑敏立刻制止他。
「妳在抹殺孩子的創造力,盡量避免用禁止的語氣對孩子說話。」石琳不喜歡保母一天到晚召道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是在教他規炬,我是專業的幼教老師,教導孩子正確的行為觀念,我絕對比妳懂。」黎淑敏不滿地說,說完將視線投向余希堯,要他評斷。
「吃飯。」他什麼也不說,不想在飯桌上挑起戰火。
女人的戰爭,通常無法用「道理」排解。
因為不懂,所以相信專業,只是,這些話石琳未必能听得進去。
「妳不如去組裝機器人,每個弄出來都同一個樣子。」石琳一向有話直說,對保母那一板一眼的教育方式不以為然,幸好自己沒遇過這樣的老師。
「余先生……」黎淑敏沒有反擊,選擇告狀。
「石琳,吃飯吧!」余希堯看石琳一眼,希望她少說一句。
邵帆的母親將他拋下後,他換過好幾個保母,不知是母親不在身邊所以缺乏安全感,還是保母經驗不足,一直到黎淑敏出現,邵帆才不再無緣無故莫名哭鬧。
這點,他是感激黎淑敏的。
「機器人,我要玩機器人!」邵帆從石琳口中听見機器人,便想溜下餐桌。
「不、可、以,要先吃完飯才可以離開。」保母將被邵帆扔到一邊的叉子放回他手中,同時瞪了石琳一眼,又轉頭告狀。「余先生,你看,就是這樣……」
石琳也看向余希堯,她從他的表情讀到「責怪」,還是認為她寵壞孩子,那他之前的道歉!謗本是敷衍!
她吸了口氣,將嘴里的食物嚼完,然後站起來說︰「我回去了。」
「飯還沒吃完,妳干麼……」這頓飯令余希堯吃得有點煩躁。
「我因為小時候沒人要我一定要吃完飯才能離開餐桌,所以,我很任性、很難教,現在就要回家。」她氣不過,不想悶頭吃完這頓飯。
「邵帆,媽咪回去了,BYE──」看向邵帆她的心情又好轉了些。
「媽咪拜拜──」
「石琳……」余希堯站起來想拉住她。
「沒吃完飯不準離開位子!」她甩開他的手,將他一軍。
第八章
石琳鼓著臉,氣呼呼地離開余希堯家,來到公園旁的書店。
一進門,她就往童書及婦幼書區走去。
石琳的心性一直保持著純真,無論大小孩子見了她都自然而然地想親近她,因為從事繪本工作,幼兒教育及兒童心理的知識其實她也涉獵不少。
只差,她不是「專業幼教老師」,她朝腦中那個不可一世的保母吐舌頭。
「嘿,妳的繪本這星期又賣了八本,連女性上班族都愛看,新書什麼時候出來?」書店老板娘一見到是石琳,熱情地招呼。
「還沒呢……最近只畫些小幅插畫,繪本的話可能還要過一陣子吧!」她尷尬地笑,這時才想起答應要交給出版社的繪本還沒開始規劃呢!
慘了,出版社倪姊的奪命連環叩肯定快來了……
「要快啊!我可是妳的忠實讀者。」
她傻笑。「老板娘,我今天想找蒙特梭利教育相關的書。」
「這排都是……」老板娘從中抽出幾本。「這幾本的觀念寫得很不錯,我看過的。」
「啊……對了,老板娘,妳以前是幼稚園老師對嗎?」石琳突然想起。
「是啊,不過我們以前哪懂什麼蒙特梭利,反正只要想辦法讓小孩不哭不鬧,而且我們一班都二、三十個學生,每天都像戰場一樣。」
「那妳覺得教小孩規規矩矩听話重要,還是敔發他的學習意願重要?」
「當然是散發重要。」老板娘回想道︰「以前我們不懂,為了省事就規定時間統一孩子的活動,其實這是錯誤的教育方式,凡是被迫去做的事,心理上第一個產生的就是抗拒,這樣的學習效果並不好。」
「對嘛,小時候我就算不想上學,只要老老實實說出原因,我媽也不會打罵,或是硬逼我去。」她是在這樣無拘無束、充分受到尊重的環境下長大。
「怎麼說得氣呼呼的?」
她搖頭,不喜歡在背後道人長短,微笑說︰「我要買這幾本書。」
「想改行啦?」老板娘湊趣說。
「差不多。」她也笑著回答,現在,邵帆就是她的生活重心,說改行也不為過。
石琳跟老板娘請教更多教育心得,然後就抱著一迭書,回家努力地研究,反復參照每本書的觀念,畫重點,又花好多時間思考、吸收。
不是為了賭氣或好勝,只是想找出最適合孩子的教育方式。
她可不希望邵帆每科得滿分、每次拿第一名,結果卻成了個死氣沉沉的書呆子。
因為太過聚精會神,等到兩眼感覺酸澀時她才發現天都亮了。
她想上床補眠,于是打通電話給余希堯。
「喂,我今天不去你家吃早餐,也不做便當給你吃,幫我親一下邵帆。」她困得拿著無線電話走進房間,身體已經鑽進被窩。
「還沒氣消?」余希堯知道她的氣只要轉移個目標,一下子就消得無影無蹤,沒想到經過一晚,她還在鬧別扭。
「剩一點點。」本來忘了,可是一听見他的聲音,想起昨天他那種「責怪」的眼神又冒了一點氣。
「妳不是說今天要做『超難吃』的便當懲罰我?」石琳和保母的教育方式不同,他雖然偏向保母卻也沒說石琳不對。
「你不提還好,說了我更氣了。」前帳未清又累加一次。「昨天為什麼敷衍我,明明心里是怪我的對不對,你不誠實。」
「邵帆讓保母帶一年了,她一直教得很好……」他語帶保留,希望她不要再因同樣的事與保母起爭執。
「那是你不關心,以為孩子只要不吵就叫好,你問過邵帆覺得好不好嗎?不要以為小孩子沒有自己的想法,可以任由擺布!」
「石琳……」他覺得她任性了。「妳這樣寵孩子,他當然覺得妳好,要什麼有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他懂得判斷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嗎?」
「我寵他?」石琳的睡蟲跑了,憤憤不平地坐起來。「我是尊重他,不是寵,你沒分清楚這兩種的差別。」
「我看不出有什麼差別。」他語氣轉冷。「妳和保母用兩種不同的方式教孩子,妳要他听誰的?這樣以後保母怎麼教?妳扮白臉,她扮黑臉?」
「不是要他听誰的!是尊重他的選擇……啊∼∼你怎麼听不懂,氣死我了!」她大叫,隨即涌上委屈。「我討厭你,不想理你了,再見!」
「隨便妳,再、見!」真的無法溝通,余希堯也火大了,她要來硬的,他會比她更硬!
他喜歡石琳的單純,但是卻不喜歡她這樣任性,想到這個問題要沒完沒了地吵下去,他就頭大,他認為自己已經夠婉轉、夠讓步了,但是,她並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