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興趣知道。」她故意冷冷地說。不經意地還是想刺他一刺,看那張笑臉什麼時候會垮掉。
丙然,他眉頭皺了起來。「你都這麼拒人千里嗎?」
「你都這麼隨便嗎?」她反唇相稽。
沈博文大笑。「看來,好像真的挺隨便的。你隨口一問,我就傻傻地跟上來,也不怕你對我下毒手。」
夏明眸被他爽朗的笑聲感染。「哎呀!今天太匆忙,沒把作案的工具準備好,下次小心點,別再這麼傻了。」
他的嘴縮成O形,害怕地拍拍胸口,她則笑得樂不可支。
那雙因笑容而更顯聰慧明亮的眼楮,令沈博文深深著迷,看著看著,就出神了。
她的個性並下像外表裝出來的那麼冷漠,他發現,其實她是一個再直率、單純不過的女孩。或許是因為某些原因,她必須用冷色調來保護自己。
而他,從第一次見到她,就莫名地對她產生保護欲,不知下覺中,她的身影,已經在內心生根發芽。
小心翼翼地護著這如含羞草的女人,擔心太急躁或是太多關心的言語會讓她躲得更遠,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棵大樹,撐起綠蔭,供給它養分,讓它免受風吹雨打,伴著它一路茁壯。
「吃飽了,該回去了吧!」她避開他直視的目光,收拾碗筷,下逐客令。
「太撐了,要休息一下。有沒有茶喝啊?」他撫著肚子,賴皮地下想走。
「大少爺啊你,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她嘴巴雖念著,手卻自動地幫他沖了杯茶。
「謝嘍!」他向她眨眨眼,心里卻真怕明天再見面,兩個人的感覺又要從零開始,於是,能賴多久就多久,他想好好珍惜此刻這種和諧的感覺。他站起來走出陽台。「咦?你這里可以看見我們公司的大樓耶!」
「走幾步就到公司了,可以賴床賴久一點,又不必跟人擠公車,不錯吧!」
夏夜的風微微吹來,她的心也清清爽爽。記憶中,很少能這麼輕松地和人談天說地。
她想,他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業務,因為,他的身上有種讓人信賴的特質。原本誤以為他是那種自大,討人厭的有錢人家少爺,現在已經全然改觀。他的隨興與熱誠,不知不覺中,讓她撤下以往對人心的防備。
朋友,這個名詞,許久下曾在她的生活中出現過了。
啾啾啾——啾啾——
夏明眸在陽台澆花,听見陌生的聲音,半晌,才記起是自己的門鈴。搬到這里兩年多,還沒听它響過。
「歐嗨喲——活力早餐來嘍!」
打開門,看見沈博文站在外面,她仰起臉,呆呆地注視他。
「啊?不會睡了一覺,就忘記我是誰了吧?」沒想到預言成真,他們又回到一開始的陌生。
「你怎麼來了?」
「來跟你一起吃早餐,還有完成我們昨天的計劃。」逕自走進門內,她冷,他只好「裝熟」。
「什麼計劃?」雖然意外,她還是接過他手中的紙袋。
「就知道你會忘記。」這次,他是真的受傷了。
「忘記什麼?」
「……」沈博文咬著一早起來排隊買來的包子,悶不吭聲。
「說嘛!」她推推他。「怪里怪氣的。」
「這包子哪買的?很香耶!」夏明眸見他一臉陰霾,試著引出話題。
「不告訴你。」他還在生悶氣。
看著他孩子氣的舉動,夏明眸覺得好笑。「昨天搬回來那個三層櫃,我等等要重新上漆,想加點什麼比較可愛的圖案,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他嘴里嚼著包子,瞅她一眼。「我會畫小叮當……」無辜的眼神企圖喚起她的記憶。
「知道啦!還有米老鼠,對吧?」忍不住指指他鼓起的臉頰。「小氣鬼。」她當然記得,只是沒想到他是認真的,心里有著喜悅,又不習慣表現在臉上,見他愁眉苦臉,覺得再欺負他有些殘忍。
他終於笑了。「我听同事說這包子好吃,不過要先預定,不然可能買下到。我一早就去排隊,人還真多,我只搶到三粒,兩粒給你吃。」獻寶似地比手劃腳。
「我吃一粒就夠了。」心里感動,也為自己別扭的脾氣感到抱歉。他真心把她當朋友看待,自己不該老像刺蝟一般,將感情包得密不透風,深怕一不小心又被傷害。
她還在自我反省的時候,他已經像個沒事人,風一般地跑到陽台。「哇哇∼∼你這里工具還真齊全!我在英國也經常到跳蚤市場尋寶,回家自己DIY,不過,沒你這麼專業。」細數她架上的顏料,構思著要怎麼變出一個可愛的收納櫃。
明明是個成熟的男人,卻總像個不懂人間險惡的單純男孩。看著他清亮的雙眼、直挺的鼻梁、徐徐上揚的柔軟唇線,清新地有如油亮的草地,讓人直想賴著,忘了所有規炬,肆意打滾……
一陣微風吹響窗欞上的風鈴。夏明眸遮眼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覺得今年的夏天,似乎不再那麼酷熱難熬。
棒天早上,沈博文邊跟著車內的音樂哼唱,心情十分愉悅,連紅燈看起來都像一朵盛開的玫瑰,告訴他愛神已經穩穩在他心中射上—箭。
氨駕駛座上擺著野餐籃,里頭是他早上剛做好的豐盛義式三明治和生菜沙拉,打算帶夏明眸到郊外散步,享受綠意盎然的森林浴,在風光明媚的景色中,悠閑地度過今天的假期。
昨天,整修工作結束後,他找下到理由賴在她家,被她半哄半恐嚇地推出門外,突然涌上濃濃的失落感。
他想,自己真的戀愛了。
才幾分鐘下見,他就開始想念她的聲音,想念她明亮的雙眸、想念那張明明鮮少笑容、卻讓人更想捕捉任何一個細微表情的臉。
車子彎進巷內,遠遠地,沈博文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但是……旁邊還站著一名陌生男子。
他停好車,走近正在與人交談的夏明眸,她正踮起腳擦拭那名男子額頭上的汗水,臉上帶著笑意……
「咦?你怎麼……」夏明眸看見他,驚訝地問,停在空中的手忘了收回。
「怎麼……『又』來了。」沈博文自嘲地加重那個「又」字的音。
這個時候,他的確感覺到自己是個不速之客。垂下眼,再也擠不出笑容,他們之間和諧的感覺,讓他猜想那名陌生男子應該是她的男朋友。
「明明,你朋友?」站在夏明眸身邊的男人眼中閃過訝異。
她胡亂地點兩下頭。「阿德,先把櫃子搬上車吧!」
那個櫃子,正是沈博文與夏明眸昨天一個上午共同完成的心血。
「你要出門?」沈博文問她,帶著濃濃的失望。
「嗯。」她低著頭,沒有直視他。「有事嗎?」
「沒……沒什麼事。」她的問話澆熄了他一路的好心情。
他以為她看見他,應該不會再出現如此陌生的語氣,他以為,他們應該稱得上「朋友」了,原來,兩人並沒有這種默契。
而她沒有抬頭看他,他直覺是因為不希望她身邊的男人有所誤會。
「明明,現在是……要—起去嗎?」那個男人問。
「不用!」她很快地拒絕,快到像有一道閃電直接劈中沈博文的心髒。
「我們走吧!」她轉向沈博文。「我還有事,再見。」
他就這樣呆呆地立在原地,望著那輛廂型車的尾巴,愈開愈遠。
他懷疑,愛神的箭並非神準,在瞄準她的時候,射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