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語未說完她便使勁將他一推,大力把門關上。
第三章
如茵發覺自己最近愈來愈浮躁了。
她知道原因出在那家伙。她常常不由自主想到他,糟糕的最,每當那個人的影像竄入腦際,她的感覺並不是厭惡,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酸甜。
畢竟也曾談過戀愛,如茵多少能分辨那種來電的感受——他的靠近,足以引起她的臉紅心跳;而且,那天他作勢親吻時,她的確不想逃開。
這意味著什麼?答案已昭然若揭。
某天,埋首工作的如茵畫著畫著,突然拋掉手中的筆,煩躁地瞪著前方,咬著唇,思忖片刻,沒頭沒腦地迸出一句︰「完蛋了!波比,我完蛋了!」
正趴在一旁假寐的狗兒懶懶地抬了一下眼皮,尾巴敷衍地拍了幾拍。
「我……愛上他了!」她喃喃念道︰「真是要命,我竟然愛上了那個臭男生……」
她起身踱向窗邊,往對面望過去,眼神迷茫而神往。
忽然一部黑色自用車轉進巷道,緩緩駛入那戶人家的自用車庫內。
如茵征征望著那輛車。不一會兒,車門開啟,那男人下了車,不疾不徐走了出來,轉向旁邊的家們步去。
他走了幾步,驀地頓住,往後抬起了頭。
他看見了她,而表情並不意外。
如茵像尊雕像般凝住不動。她已來不及遁形,事實上,她並沒想過要躲。
她幽幽望著他,整個人已心醉神馳。
兩人在片刻之中一上一下地遙遙相望,然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一抹嘲弄的笑。
他隨意拋了拋手中的成串鑰匙,翩然轉身;沒多久,身影便沒入宅門之內。
她悵然若失地晃到地毯上,在波比面前盤腿坐下,胸臆間的思潮像巨浪般澎湃。
忽然,某個念頭像初生的芽蹦地一聲鑽出土壤般自她心底萌生——
她想要他的愛!
單戀有單戀的美,但如茵不願繼續這樣過著只能隔著窗戶遠遠偷看他的日子。
他倆的氣氛的確一開始就弄擰了,但東西德之間的柏林圍牆都倒下了,人與人之間的藩籬哪有打不破的道理?
然而她該怎麼做呢……
有了!
餅幾天就是情人節,那不正是個好時機嗎?!
這日,何明威自外返家,把車泊妥後他徑自向宅門步去。
離大門尚有數步之遠,明威忽然不由自主停了一下,回頭向上望去。
嗯,那扇窗內沒有半個人影。
他以為自己會有一股松了一口氣的輕快感,但奇怪的是,他的一顆心反而懸了起來,在半空中蕩呀蕩。
他神思不屬地來到大門前,鑰匙才插入孔中,身後冷不防響起一個聲音︰
「呃……先生!」
他猛一回頭,愣了一下。
「是你?!」他以為她不在哩。
「對,是我。」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從……我家呀!」
「你又在偷窺我?」他質問的語氣時有一絲絲不悅,這不悅卻是刻意擠出來的。
「我不是偷窺,而是正大光明的注意。」
「注意我干嗎?」明威抱著胸,往牆邊一靠,緊盯著她。
「我——」老天,她快發不出聲音來了。
「你怎樣?快說啊!」他催促著。
咚咚咚咚咚!糟糕,她的心跳愈來愈快,愈來愈劇烈,宛如戰鼓齊嗚、萬馬奔騰!
「唉,我怎麼會這麼緊張……我看,算了!」她沒頭沒腦語無倫次地喃喃幾句,居然轉身逃跑。
「站住!」明威長臂一伸,輕易把人給逮到。「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磨菇半天什麼也沒講清楚就想路,存心捉弄我是不是?」
「不是啦!我……我是想……」
「想怎樣!」
其實如茵表達什麼,明威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但他偏不先點破,他要讓她自個兒來。
不可否認這是某種劣根性使然,一股男性的優越感在潛意識里作祟,令他不由得驕傲起來。
他把肩頭往牆邊一靠,很帥很瀟灑地抱著胸,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唔……」如茵吞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今天是七夕情人節,你知道吧?」
明威撫著下巴,略一思索道︰
「對喔,我都忘了。」
「我打算今晚上山去看星星,」她怯怯地囁嚅︰「如果你怡巧也有空,我很歡迎你一齊來……」
他靜靜听完,露出紳士性的微笑。
「你這是在——告白嗎?」
她瞅視他,以默認的方式回答。
「告白需要莫大的勇氣,對吧?」他的語氣挺和善的。
「是啊,這是我生平做過最大膽的事了。」如茵微扯嘴角露出笑顏,心頭卻如擂鼓般怦怦地跳著。
「可惜,我們不合適。」
轟隆一聲!一道閃電當空劈下,狠狠擊向如茵!
「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我欣賞的類型,」明威殘忍地道︰「我對你不來電。」
「你……該不會還在氣波比的事吧?」
「跟那個無關,哪有人記恨記那麼久的?」
「那……你有要好的女朋友了?」
「並沒有。」
「那……」如茵啞口無言了。
「你跟我是兩條平行線,我這樣講,你明白了吧?」
她明白。
以前在學校里學過的數理,大部分早已還給老師,但有些仍記憶猶存。平行線——永遠不相干,恆久無交集。
如茵的身邊仿佛揚起一陣陣蕭瑟的秋風,卷起了枯萎的落葉,冷颼颼的寒意直襲人受傷的心房。
「你不接受我,至少……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她在做垂死的掙扎。
「有必要嗎?相逢何必曾相識,名字不過是個符號罷了。」喲,他老兄竟附庸風雅起來啦!
一般熱浪襲上眼眶,如茵的淚水簡直快控制不住。她深深吸一口氣,忍下淚意,咬了咬唇,不敢抬眼相望,飛快拋下一句「再見」,轉身快步離去。
明威有種沖動想叫住她,但終究未出聲。
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難過,內心深處有塊小小的角落在隱隱抽搐。
明威並未費神去研判那種莫名的情緒,而徑自進入屋內。
實驗室里,老科學家正在白板上編寫程式。
「爺爺。」明威雙手插在後褲袋中,若有所思地。
對方口中念念有辭,一聲也沒應。
「住在斜對面那個叫紀如茵的女孩,跑來向我告白。」明威自顧自地說著︰「我拒絕了她。」他頓了頓,見爺爺仍舊沒搭理,又繼續說道︰「當時看得出那女孩已很傷心了,後來她問我的名字,我念了一句白居易的詩再次拒絕她。那首詩就是‘長恨歌’,我猜她可能已經對我由愛生恨了。」
「這個加那個,等于……」老科學家的筆在白板上寫著一行又一行深奧難懂的化學程式,偶爾還擦掉幾行重新寫過。
「其實,把名字告訴她也沒什麼,但我卻忍不住吊吊她的胃口,看她會有怎樣的反應……結果,她紅著眼眶說再見。」語畢,明威嘆了一口氣,不知是為了什麼。是因為如茵的事呢,抑或爺爺那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老科學家終于扔下筆,走到實驗台前。台上有一排各自盛著不同液體的試管,他拿起其中一支試管,舉在半空中,對著它左瞧右瞧。
明威再也按捺不住了!
「爺爺!」他沒好氣地抗議︰「我跟你講了半天話你都不理人,未免太過分了吧!你的孫子有本事讓女生心碎落淚,你不是該感到光榮嗎?」
「光榮個屁!」老科學家一眼也沒看他,照樣忙這忙那,一面碎碎念道︰「你呀,遲早有一天被丘比特給惡整,隨便意女孩子哭的男人是會受到教訓的。」
「咦?原來你有听我說話啊,爺爺?」
對方仿佛又充耳未聞,這會兒他正把試管甲的液體倒入試管乙中,輕輕搖晃,使兩種液體充分混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