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算真的動心動情,她仍不願委屈自己,要,就要全部;要,就要他的專一。只是,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給予她絕對的專一?如果真要放棄從小被灌輸的思想,一心一意地待她,那需要怎樣的勇氣,需要多麼深刻的情感?而他,會這樣動情嗎?會以相同的情感回報嗎?
她慢慢地嘆息,將頭埋在臂彎里。
這樣的感情她想得到是如此艱難!認真想想,他對女子的態度是何其殘忍。雖然他不會勉強她們、不會虐待她們,但他的殘忍在于他完全不在乎她們。王府中侍妾多矣,他幾時在乎過?幾時為她們想過?一入侯門深似海,那些女子出了宮門卻又進了王府,在這里被冷落、被忽略,又與深宮何異?而他可曾想過她們也會孤獨寂寞?恐怕沒有,他完全忘了那是與他一樣有思想、有感情的人!這樣的人,她能得到他願意給子她的專一感情嗎?
然而她閉上眼,慢慢回想起那一夜他跪在她身邊,堅決願意為她抵擋一切的樣子。堅定的語氣、顫抖的身軀,還有那義無反顧的眼神……那一刻,她可以感覺到,他甚至願意為她以命相代。
他……願意如此待她,為什麼她不能勇敢一點,與他坦誠一切?也許他真的可以……
想到這里,她睜開眼,提起袖子胡亂擦掉淚水,目光已由頹喪變為堅定。不管怎樣,她還沒有問過他,何必這麼快就放棄?昨夜之事,想必定張尚書那老狐狸設的套。她真是太蠢了,竟然因為心緒煩亂而給了他機會;更蠢的是,那個白痴居然也上當!不行,她得先把人弄回來再說!
「青衣!」她大聲喚道。
青衣從外面急忙的跑進來,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小姐……」
「幫我更衣梳洗!」哼!張緒啊張緒,既然你犯到我頭上,就別怪我回報你。
片刻後,一個白衣飄然、翩然俊雅的少年踏出昭王府的內院,往大門走去。
奧吱--
昭王府朱紅色的大門打了開來,接著喧鬧聲傳來。
「王爺!」總管迎上前。
朱煦景淡淡點頭,此刻的他已恢復平日冷靜的模樣,跨進門來。
「王爺,等等妾身!」燻人欲醉的香風拂過。
總管瞪著那嬌艷美麗的女子繞過他,攀附上前頭昂然的身軀。
朱煦景停住腳步,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側身對她淡淡地道︰「是不是累了?讓總管給妳收拾個院子,先住著。」
那女子欣喜若狂,連忙福身,「若雪謝王爺恩典。」
「嗯。」他轉頭,「總管,去把梅園整理一下,給她住吧!」
「是。」總管暗自皺眉,看樣子,這女人應該是王爺帶回來的侍妾;真奇怪,王爺從來不會接受外面的女人,這回怎麼會……
正想著,總管一抬頭,看到眼前臉色蒼白的人,驚愕地叫道︰「啊,王妃?」
這一聲驚叫,讓那兩人也望向那邊。
風凌楚握著折扇,怔怔地立在原地,臉色蒼白似雪,目光呆滯無神。當他銳利的目光掃來,她手上的折扇倏地掉地。胸口在這一刻陡然麻痹,再無感覺。
他的眼里閃過一絲快得來不及抓住的光芒,隨即消逝。
「妳穿成這樣做什麼?」冷冷的聲調,不帶任何感情地指向她。
她依然呆呆地站著,木然的眼楮眨也不曾眨過。
「王妃。」總管見她這模樣,驚慌不已。雖然她任性妄為,卻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對這個王妃,雖然尊敬不起來,卻很難不去喜愛。「王妃,王爺……」他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主子的感情哪輪得到他說什麼?況且,事實已擺在眼前……
她的眼終于動了,垂下眼,慢慢蹲撿起折扇,漠然道︰「我出去了。」說罷,從他身側走過,再也不去看那一幕,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凌楚!」他的冷靜終于松動,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沖上去抓住她。
「王爺,這位就是王妃姐姐嗎?」若雪抬頭,柔聲輕問。
他正要回答,那將要走出大門的白衣人影倏然回頭,怒聲喝道︰「放肆!姐姐也是妳叫的?」
那股無形的威勢散發開來,驚得若雪駭然後退,結結巴巴地開口︰「我……妾身……」
風凌楚立在原地,銳利清亮的視線掃過兩人,冷哼道︰「朱煦景,我告訴你,你愛怎樣就怎樣,但是,最好別讓你的女人來惹我!姐姐?哼,不要污了我的耳!」話音一落,她冷冷拂袖,轉身離去。
朱煦景,算你狠!你讓她叫我姐姐,你把我置于何地?就算得不到唯一,我也不屑成為你的女人之一!
胸口一把無名火狂燒,她站在昭王府大門外抬眼望去,陽光刺目得讓她幾乎睜不開眼,腦中僅存的那一點理智在此刻轟然一聲--灰飛煙滅!
「姐!」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有人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蒙中,風凌齊焦急的臉映入眼簾,她終于安心地閉上眼。
朱門內,極力克制的那人用力握緊掌心,心在這一刻又痛又喜。她……她傷心了……
夜深人靜,尚書府早已入定,唯有書房內還亮著燈。
一個輕盈如羽的黑影斜射穿出,輕飄飄地落到院中,再一躍,雙腳勾住橫梁,倒掛垂簾。
輕輕戳穿糊紙,書房中的場景納入眼中。
「爹,孩兒這個計策高明吧?您別總說孩兒不中用,要是真的用起來,孩兒不會比那個風凌齊差!」說話的人正是張公子,得意洋洋的說著。
門外如玉的臉龐浮起冷笑,就你這德行還想比過凌齊?作夢!
張尚書挺著個大肚子,滿意的點頭,「這件事你做得很好,這下子風家那個不知好歹的丫頭該吃吃苦頭了。」
「就是啊,早該教訓教訓她,竟然讓我們丟了面子。」想起這件事,張公子惱怒不已,忿忿不平地叫道。
張尚書拈著胡須沉吟,「教訓她倒是小事,重要的是,若雪一定要把任務完成,不然,我們無法向可汗交代。」
可汗?門外那人眉心一攏。
張公子連忙點頭,「沒錯,等到把朱家那個什麼天命將才扳倒,我看他們怎麼抵擋得了可汗百萬大軍。」
「嗯,這件事萬萬不可有所疏漏,要是失敗了,我們不但無法留在中原,連關外也容不下我們。」想當年,他與風允同榜進士,他哪里比不上那個脾氣又臭又硬的老古板?偏偏皇上卻極力提拔偏袒他!現在他總算明白,有風允的一天,就沒有他張緒出頭之日,那倒不如干脆一點,另謀出路!
「爹,您放心,那天晚上只不過是藥加迷藥,昭王就乖乖跳進我們的陷阱。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現在有若雪在他身邊,還怕他不中招?」
張尚書畢竟是老狐狸,謹慎得多,「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凡事還是小心為上,能統領整個漠北大營,昭王本事不小,我們還是謹慎行事。」
「本事不小?」張公子嗤道,「他的本事也就只不過是舞刀弄槍打打仗吧?玩陰的他怎麼可能玩得過我們?爹,您收了那麼多銀子也沒人知道,想玩過那個昭王又有什麼難的?」
被兒子這麼一說,張尚書想想頗有些得意︰「說得不錯。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們馬上就離開京城,越快越好。」
「那若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