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想不到,那個理由竟然是——忠君愛國!
外祖父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教會他愛朝廷、愛百姓,他不願因為帝位相爭,導致千戈起、百姓屠戮,于是決定隱瞞這份財富。
第8章(2)
這是一段被掩蓋的過往。
寶親王的母妃姓陳,娘家父親名葉陳序東、哥哥陳尚禮,兩人在朝為官,斂財斂得極凶狠。
事實上,當時做官的,貪贓枉法者不在少數。
先帝幼年即位,權勢由輔國大臣把持,因此百官貪漬、吏治不清的情況嚴重,而陳序東、陳尚禮不過比旁人膽子更肥些,再仗恃著宮里有個受寵愛的貴妃妹妹,便什麼錢都敢拿了。
盎戶、官員的孝敬,征收入朝的稅銀,販災的糧米,甚至是要送往邊關的軍餉都要刮下一層油。
他們不收銀票,只要黃澄澄的金條,因為那時百姓民生蕭條,許多錢莊說倒就倒,就這樣,他們日夜搜剎成了暴富
後來他們離京、修一座墳,墳里設機關若干,再將斂得的財富理在里頭,並繪制藏寶機關圖,那座墳,就在她外祖父的屋宅附近。
那年邊關戰役大敗,皇帝痛定思痛,殺掉幾個輔國大臣,將帝權逐一收回,他決心改革,而改革的首要之務便是清吏治、除貪污。
陳序東、陳尚禮被言官盯上了,在那種敏感時刻,寶藏變成燙手山芋,若是它們被找出來,便是落實了兩父子貪瀆罪名,于是他們決定先將藏寶圖藏起,待事過境遷,再將藏寶圖尋回。
陳序東最終選擇把圖藏在孫睿圖家里,是因為孫家與陳家有姻親關系。
孫家姑姑嫁給陳序東,生下陳尚禮及皇貴紀,日子越過越逍遙,但娘家卻是一日比一日破落。
孫睿圖的父親死後,家中便仰仗姑姑和姑丈施舍,孤兒寡母才能活下來,姑姑待孫睿圖極親,盼著他長進,供他念書,甚至還買了間屋子給他,而孫睿圖也是個有出息長進的,不論是學問品性都是萬中選一。
當時陳序東便是看中這點,心知就算孫睿圖發現這筆財富,也絕不會將寶藏給吞掉,再加上他的屋子,房契握在自己手上,才會決定悄悄地將藏寶圖藏在孫睿圖家中屋梁上。
他們打好算盤,卻沒想到皇帝雷厲風行,盡避找不到財寶,在人證物證俱全之下,還是誅其九族,滅陳氏一門。
死前,陳氏父子與皇貴妃在牢里見了最後一面,陳序東告訴女兒,寶藏就在臨州,以及藏寶圖的所在位置,他們要她去將圖找回來,待二皇子長大,為他們父子報仇,殺死當今皇帝、奪權、登上龍位。
至于孫睿圖會得到藏寶圖,實屬意外。
當年地牛翻身,他正在睡覺,藏寶圖從屋梁掉下來,硬到了他頭上,他沒注意什麼東西砸了自己,只是下意識一抓,便扶著母親跑出了屋外,誰知道,才出了大門三五步,轟地,回頭一看,屋子垮了。
那天,正是陳序東、陳尚禮伏法之日。
人算究竟敵不過天算,皇貴紀派人到孫家時,看到的是一片殘垣斷瓦,要往哪里去找藏寶圖。
家沒了,陳家滿門抄斬,孫睿圖無人依恃,只好帶著母親離開。
當他看清楚手中之物是藏寶圖時,他大受震撼,明白此事一個沒處理好,便是害命大禍,于是將圖藏著拽著,連母親都瞞住。
孫睿圖心性耿直,不動不義之財,他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政治舞台。
他盡心傾力為朝廷辦事,頗受先帝看重,當時朝中皇子黨派之爭昭然若揭,皇貴妃和如今的寶親王、當時的二皇子便找上他。
他們不確定藏寶圖是否在他手上,只能多方試探,企圖探得幾分消息,但他日子過得清賀,著實不像身懷拒富,漸漸地,便放下那份心思。
不過二皇子認定,憑藉著兩人間的姻親關系,孫睿圖就該站到自己這一方。
但孫睿圖心底很清楚,比起大皇子,二皇子心胸狹險、性格殘暴,此人若為帝君,非大周之福,他著實不願支持二皇子,但又禁不起他苦苦相通,為避禍事,他刻意犯錯,皇帝貶他至臨州成為巡撫。
到了臨州,他才又想起那張藏寶圖。
孫睿圖琢磨著,若是讓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得到這筆寶藏,他定會以此買人心、養軍隊、抗朝廷,屆時戰事起,百姓民不聊生,皇上費盡心辦、整治好的朝廷又將陷入一片紛亂。
因為並不確定有沒有第二張藏寶圖存在,他只能心存僥幸。
他照著藏寶圖所繪的地方尋去,找到墳墓,打開機關那刻,他看見那筆驚人財富時,大受驚叮,那是朝廷近五年的稅收啊,他慌了,也更加確定,這筆錢絕對不能落入二皇子手中。
于是他以妻子喜愛安靜為由,在郊區買地造屋,蓋起大密室,連夜顧人將金條埋進密室里,並在上頭引水、放魚,親手燒毀藏寶圖。
兩年後,他發現自己的書房被人翻過,徹查家里上下,卻發覺沒有丟失任何物品,這種事,三春兩次發生,他隱約猜出端倪,便畫了假藏寶圖散發出去,並雇人造謠,陳序東的寶藏理在深山里。
然而這個動作恰恰是欲蓋彌彰了,本來二皇子還不敢確定他手中握有藏寶圖,畢竟那年的地牛翻身毀去太多東西。
但就在他幾次派密探搜索後,寶藏謠言竟然又傳開,這反而讓疑心重的他將目標鎖在孫睿圖身上。
當然,最重要的是,母妃曾經告訴他,寶藏就在臨州,而孫睿圖哪里不去就被貶到臨州,這當中能沒有半點陰謀。
就這樣,二皇子三番兩次試探,而孫睿圖為人耿道並不擅長隱瞞,于是他更加確定孫睿圖拿走寶藏,只要東西在,他就不信挖不出來。
但孫睿圖嘴巴硬,怎麼都敲不開,盡避被栽贓了罪名,也沒讓他低頭。
就這樣孫家慘遭滅門,線索再次斷掉。
這幾年,過去的二皇子、如今的寶親王,沒放棄在孫家老宅挖掘寶藏,卻始終沒找到寶截下落,誰想得到,這筆財富競會落在她手上。
這些事情一一寫在外祖父留下的那封信里,予月明白了事情始末。
她不能告訴阿娘,因為阿娘沒辦法處理,目睹此物只會哀泣親人,而阿爹脾氣躁,誰曉得會鬧出什麼事,如果大哥、二哥在的話,她還有個人可以商量,如今,她能指望的只有擎曦,可那日之事……她已經不確定,他還願不願意是她的依靠。
緩聲輕嘆。她還指望什麼呢?他已經把話說分明了呀!
予月將香插進土中,抬眉,看見小良在對她笑,他旁邊站著一位婦人及一名年約十五、六歲丫頭打扮的女子,她猜,那是小良的阿娘以及舍身救下母親的小玲。
「謝謝你救了我阿娘,謝謝你們為孫家所做的,千恩萬謝,皆道不盡。
予月伏地跪謝,他們沒說話,只是揮手同她道別,慢慢地,他們的身影淡去。
她又跪了好一陣子才起身,往馬車處走去。
千思萬慮在胸口盤踞,她終究不相信,擎曦會在短短數日內改變,他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嗎?
馬車上的她一下一下咬著手背,心底掙扎,她鼓吹自己,再見他一面吧,將所有的事從頭到尾全數談開……可那天,他的話已經講成那樣,難道還不夠明白,還不算談開?
予月左右為難,既不甘心、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好看的眉形緊擰,眼底滿是憂郁。
「再試一次吧,如果不行,就放棄。
溫柔聲音在耳畔響起,無須抬頭,她知道,那是文婉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