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問話讓歷平震驚不已。「你知道方侑萱?」
「我知道,那是姐姐以前的名字,我也知道姐姐和歷平哥以前的故事。」
「她居然願意告訴你那些?」
「姐姐說,那個時候她和我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憤怒,她覺得不公平,每分鐘都在生氣,張牙舞爪地對待身邊每個人。可是,在發泄過怒氣之後,仍然不快樂,倔強讓她失去最珍貴的男子。
「姐姐說我那麼聰明,一定能從別人的經驗里學會教訓,她要我趕快忘記母親的拋棄,不要再去記得叔叔的暴力,對我不好的同學,我就對他們加倍好,至于那些看不起我的,我就用優秀成績讓他們跌破眼鏡。姐姐說,聰明的人用笑容征服世界,傻子才會被憤怒征服。」話說完,小錄定定看住歷平。
他懂了,筱優要用自己的經驗來教會小錄放下憤恨,她是一個很好的老師。
小錄又接著說︰「我問姐姐,為什麼改名字?姐姐說她喜歡顧筱優快樂的生命,希望這輩子能像顧筱優,活得開朗自在。」
歷平點頭,小錄語重心長問︰「歷平哥,你還要和姐姐在一起嗎?」
「是的,我要。」歷平答得毫不猶豫。
她松口氣,笑出一口白牙。「那你要對姐姐好一點,姐姐很喜歡你。」
「嗯,我知道。」在她學做蛋糕,在她還想要留住那刻幸福時,他就明白,她仍然愛他。
都無所謂了,不管她願不願意和他相認,反正他已經做好準備,準備重新把她的愛追回。他愛陰天的方侑萱,也愛晴天的顧筱優。
下午,他和小錄擊掌,那是男人的約定,他們約定了未來,他要成為他的姐夫。
忍不住,歷平撫上她的臉頰,細細的柔女敕,柔了他的掌心,他慶幸,他們之間只隔五年而不是五十年,而她的身邊尚未出現另一個男人。
能再見到你,真好!他在心底說。
「周……醫師……」
歷平過度的親密讓筱優不知所措,她縮縮身子,向後退去,強忍著坐立不安,她的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為剛洗過熱水澡,還是血液循環太快。
他回神,發現自己不安份的雙手親昵地捧著她的臉,她的臉很小,捧在他的掌心,像初綻的玫瑰,完美絕艷。
「對不起。」他搖頭,趕緊縮回手。
「你在想什麼?」她吞吞口水,假裝剛剛那個……沒什麼。
「我透過你,在想念一個女人。」他沖著她笑,一派溫柔。
「誰?」
「記不記得我說過,你很像我一個朋友。」
「記得,你說那不是搭訕。」
「對,不是搭訕,是真真實實有這樣一個女生,她叫做方侑萱。」歷平從皮夾里拿出侑萱的相片,是他們在清鏡農場拍的,他貼身收藏了五年。
看見相片那刻,筱優的心髒差點罷工,他不是認定方侑萱欺騙他的感情?不是痛恨她的鍥而不舍、憎惡她耍手段?不是已經弄清楚誰才值得他專心對待?
「分手了,為什麼還收著她的相片?」困難地,她發聲問。
以為傷口已經結起厚厚的痂皮,以為再踫到過去,也能態度自若,笑談間略過,沒想到,那股密密麻麻的刺,還是刺得她想尖叫。
「因為一個很荒謬的想法——我從覺得,只要相片好好收著,侑萱就不會離我太遠。」
他發現她驟變的臉色,想安慰,卻又怕做得過份露骨,讓筱優猜出來他已認出她是方侑萱。于是不動聲色地,他端起桌上的開水遞給她。
她喝口水,穩定心思,沉聲問︰「是放不下嗎?」
「是不願意放下。」
「既然不願意放下,為什麼選擇分手?」
她的心益發鼓噪,當年自己不是麼有努力過,一次、兩次、三次,三次他都不肯回頭,假如他表現出一分眷戀,她就不放手。
「因為我缺乏安全感。」
「安全感?怎麼可能。」
一向,都是他把安全感送到她手中,她還以為他的安全感多到需要出清存貨,這樣的男生怎麼可以學別人說話,說自己缺乏安全感。
「你不知道,我追她追得多辛苦,愛上她那年,我十九歲,而她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生,我對她很好,她卻視而不見,我想送她禮物,還得借用我老爸的名義,因為十二歲的冰山美人只對我老爸親切,為了討好她,我腸枯思竭,可是她永遠對我冷冰冰,像北極凍原。」
是嗎,她表現得這麼差?其實那個時候,她早就被他的溫柔攻陷,其實她每天晚餐後都在等待,等他進入她的房間。
她的冰臉啊,到底替自己拒絕了多少好意?
「所以,你覺得她不愛你?」
「有一次,她被狗仔隊追著跑,我把她護在懷里,從那天起,我覺得她開始喜歡我了。知不知道有多好玩,我明明愛死她了,卻還要假裝自己是正派的大哥哥,不是那種猥褻的小毛頭。」
「怎麼說?」這些她完全不知道,看來那年他們沒真正「談」過戀愛,溝通太少。
「我計劃愛情。」
「愛情可以被計劃嗎?」
「當然可以,侑萱十二歲的時候,我先喜歡她,然後她十八歲,我們開始彼此喜歡,等喜歡累積到某個點,就會慢慢轉換成愛情,一切順利的話,那個時候她應該長到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了,然後我們談戀愛,兩年後,她二十四,我三十一,結婚。二十四配三十一恰恰好,比較不像老牛吃女敕草,否則欺負未成年少女,會被天譴。」歷平一邊扳動手指頭、一邊說。
炳,沒想到在若干年後,她終于了解,為什麼他非要堅持她收集一十五百點。
「後來呢?老牛先生。」她忍不住調侃他。
「後來我喜歡她,越來越深,她喜歡我,越來越明顯,大考後,我們一起出游,在旅途中,她偷親我。」
說到這里,歷平偷覷她一眼,發現筱優雙頰泛起微紅,輕輕一哂,他繼續往下說︰「我又急又氣,很快把她推開,還大聲問她在做什麼。」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她的吻嗎?」這個問題,她懸在心底好多年。
「當然喜歡,只是我沒想到自己的反應會那麼大,大到我差點兒把每個階段省略掉,直接跳到新婚洞房夜那一段。」
轟!她腦袋被重擊,原來他不是不喜歡,而是喜歡太過,好啦,熟透的番茄已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情況,要是有台血壓機在旁邊,會量到金氏記錄。
「後來呢?」她趕緊略過親吻,讓故事往下演。
「後來侑萱的繼母找我談,她說侑萱親口承認她並不愛我,和我在一起,是為了傷害繼妹侑亭,我半信半疑,但疙瘩一直壓在心底,撕推不開。再然後,我听見侑萱和侑亭吵架,親耳證實,她並不愛我,我只是她用來對付繼母、繼妹的手段。」
「她沒解釋是嗎?」筱優垂眼,幽幽間,是明知故問。
「有,但我听不進去……」
他借著故事將自己的心情向她剖析,說他缺乏自信、說他過度追求完美、說他不敢面對她不愛自己的事實。
歷平不確定她有沒有辦法接受他的說法,但那年,她為了向自己解釋清楚,三度放下驕傲自尊走到他面前。現在就算要他放段解釋兩百次,又有什麼不可以。
一字一句,低醇的嗓音滑過耳際,像被考過的麻曙,硬硬的心變得柔軟,不知不覺間,筱優淌下淚水。
都怪她不愛說話、不溝通,怪她懂他不夠,才不懂得珍惜他的心,那麼惡毒的話啊,傷他多重……
他沒忘記過她,她也一樣沒忘記呀,不管身在哪里,心底總是留著一方甜蜜、一縷溫馨,那是他給她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