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里下來一個魁梧的中年以及精神奕奕的白發老人,江衍棠立刻上前打招呼。
「許先生?」
許老先生點點頭,神色嚴肅,嚴格的視線上下掃看江衍棠,他接過江衍棠遞上來的名片,低頭快速看了一下。
「您今天肯來真是太好了,我非常有誠意買下這間房子,我問過仲介,您已經一陣子沒有使用這間屋子,可否請您考慮一下——」
許老先生咳了聲打斷他。「為什麼非要這間房子不可?」
江衍棠早料到會被這樣詢問,他目光直率誠摯,口氣溫和有禮。「其實這間房子的前屋主是我現在的女朋友,這房子對她來說意義非凡——」他實話實說,不打算編什麼很感人的漫天大謊老說服許老先生。
「我當初買這房子的時候,屋主並不是女性。」
「我問過仲介,您已經是轉手第二回買下這屋子的人,無論如何,這房子真的對我女朋友很重要,她從小就在這邊長大,不只是童年的回憶,對她來說更是意義非凡。」
「江先生,老實說你讓我很失望,我佩服你的毅力與勇氣,但你想買我的房子的理由讓我覺得很薄弱,我就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呢,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老頭子,現在我不缺錢,自然也不一定要賣這房子,如果要我月兌手,就得讓我……至少要感動,要讓我覺得……這怎麼說呢?」許老先生停頓了一下,看了旁邊的兒子一眼。
一直沉默的兒子很快的接話。「要有讓我爸覺得不賣給你太殘忍的感覺。」
江衍棠愣住,許家父子也沒等他回話,逕自回到車上,江衍棠連忙趕過去靠在車窗邊,仍想力挽狂瀾——
「許先生,您再听我說幾句,其實……」其實什麼呢?他有一絲怔然,許老先生冷漠的目光讓他再也說不出話,車子很快的發動,然後從他身邊走開了,江衍棠仍然呆愣的站在原地。
他想說服許老先生,但實在猜不透這位脾氣古怪的老先生想听什麼樣的理由?
罷剛有瞬間他想把安安的故事月兌口而出,但還是梗住了。
終究還是不想把安安被迫賣掉房子的痛苦,重新挖出來對陌生人說……他清楚知道,安安的痛苦並不是他的籌碼……
江衍棠悵然若失的呆坐樹下。
懊怎麼辦?屋主不肯賣,他又能怎麼樣呢?這是逼不得、搶不來。
他嘆口氣,回到自己的車上,看見副駕駛座上丟著的手機發著藍光,他拿起查看,是一大串的未接電話。
都是同一個不認識的號碼。
他漫不經心的回撥該號碼,腦中還在想著要怎麼說服許老先生。
電話那頭很快接通,他詢問︰「您好,請問您剛剛有撥打我的手機號碼嗎?是XXXX09689——」
然後,電話那頭傳來的消息,讓他瞬間變了臉色。
幣上電話,他飛快發動汽車,疾駛而去。
警察局。
角落,已經到了一個小時的江衍叡正疲憊的將頭靠著牆,深邃的眼楮毫無感情地凝視不遠處正跟警察爭論的父親。
還在睡覺的他接到了緊急電話,說在大清早就喝得爛醉的江父跟鄰居一言不合打了起來,由于江父用酒瓶猛毆對方,將只是空手防衛的鄰居毆打到住院,對方受了不輕的傷,而江父只是手上少許瘀青。
醉意還沒全退的江父對著警察大吼︰「路邊……在路邊尿尿又怎樣?那是我家!老子的家!欠揍!我打他……是應該的!」
門外,匆忙趕到的江衍棠慌急的看向這方,很快跟江衍叡交換了顏色。
他們同時上前攔下口不擇言的父親,江衍棠負責跟警察道歉,同時詢問了被毆打的鄰居目前狀況。
「多處挫傷與出血?」江衍棠忍不住揚高了聲音。
在警察解釋下,兄弟倆知道對方堅持提告,除了未來必須面對一筆龐大的醫藥費外,敗訴的可能也非常大,訴訟上得花點錢,以及法律上可能另外判下的精神賠償等等,都會是一大筆錢。
他們不是付不出來,只是同時都心一沉。
終究覺得父親是個大麻煩,捅出的簍子沒完沒了,他們就算事業再好,就算錢不是問題,心力上也是一大壓力。
出了警察局,江衍叡一直保持沉默不吭聲,反倒是一向穩重的江衍棠忍不住了。
「爸!我拜托你控制一下好不好?」
江衍棠帶著火氣的語氣讓江衍叡也愣住了,他第一次听見哥哥這樣對父親說話,是,今天的事情是很荒唐,但他以為哥哥跟他一樣,也覺得父親已經是爛泥糊不上牆,講也沒有用。
江父眯著眼楮,一臉怒意。「啊?」
「你把我們當提款機也不是這樣,做事之前都不用考慮一下嗎?哪有人一大清早就喝得醉醺醺?爸,拜托你控制一點,你要知道別人要告你耶!你打人就是不對,對方也有家人,怎麼可以亂打人呢?」他亂念一通,心里很亂。
他快要受不了了!
案親是個不定時的大炸彈,他可以忍沒有錯,可以把所有支出當作父親的安家費,可是現在多了這筆多余的費用,全都是因為父親的沖動,他快要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還想買下房子讓安安開心,但如果把錢全都拿來補父親這個大洞,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第6章(2)
「告我又怎樣?我怕他哦?老子養你到那麼大,叫你們付點錢就嘰嘰歪歪的,馬的!」江父一拳就揮過去,正中江衍棠的嘴角。
江衍棠沒被擊倒,他硬生生接下這拳,嘴內因此被牙齒咬破,嘗到血的味道。
他眼色一凜,狠瞪著父親,繃緊的下顎顯示他的極度憤怒,一手置于身側握緊了拳,另一手被江衍叡抓住,怕他會失控揍向父親。
江父還在罵。「瞪什麼瞪?你們兩兄弟現在是故意要跟我作對嗎?好啊!來啊!我告你們遺棄,大家一起耗!」
江衍棠深吸口氣,以手背擦了擦嘴角,用著平穩的口氣回道︰「爸,我希望你懂得適可而止。」
「听不懂拉!」
江衍叡也氣了,他一言不發的拉扯江衍棠的衣服。「跟他說了也是白說,沒有用。」
江衍棠嘆了好大一口氣,跟江衍叡一起走了,他們都開車來,一起走了一段路去取車。
江衍叡忍不住發難。「哥!你跟他講那麼多干麼?他听不懂的啦!」
「我忍不住了,今天這不是一件小事情,而是一件牽扯到法律跟公共危險的事件!我沒辦法看爸這樣下去,這對我們也不好,衍叡,我們得想想辦法。」
「辦法?能有什麼辦法?付錢給他生活,眼不見為淨就是我的辦法。」
江衍棠想了一下,暫時想不出什麼結果,他感到頭痛,心情很亂很糟,為什麼他天生就有個這樣的爸爸?這樣一個大麻煩!
江衍叡見他沒說話,轉了個話題道︰「你今天去哪兒?剛剛電話一直打不通。」
「我剛剛……」江衍棠把他想要買下周家舊宅的事情說了一遍。
「對方堅決不賣?」
「不賣。」
「是喔……」江衍叡看著江衍棠邊掏鑰匙,邊從口袋掉了一張紙條出來,他幫忙撿起來。「啊,東西掉了……等等,許良?」紙條上寫著他很熟悉的名字。
「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個屋主啊!」
江衍叡眯著眼楮,問︰「他是不是滿頭白發,但是聲音中氣十足,左臉頰有一顆痣,穿那種看起來很嚴肅的中山裝?」
江衍棠想了以下,訝異道︰「你怎麼知道?」
江衍叡笑了笑。「他是我大學的教授!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