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了揚眉。「你有幫它取名字嗎?我養的每只昆蟲都有名字。」他邊說邊指,從這個透明盒子點到最遠的透明水族箱。「多多、money、莎莎、爵士、小淑女……」
她有些啼笑皆非,什麼啊?多多、money跟莎莎這種尋常的小名也就算了,爵士跟小淑女是怎麼回事啊?
她指著某只背上有著淺亮色白點而外形像瓢蟲的蟲問︰「為什麼它叫小淑女?」看不出來啊!
江衍棠很有想像力唷,他搖搖手指,一臉覺得她資質不佳的表情回答︰「你看它的背,穿這麼漂亮的白點點洋裝,當然像個小淑女啊!」
周安安听了,忍不住炳哈笑。
他看著她開懷的笑容,問道︰「你笑什麼?」
「從你以前就這樣,很愛幫昆蟲取名字,沒想到你現在更進步,取的名字變得這麼有創意喔!」小淑女,她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不然你取的名字又有多高明?」他不甘示弱道︰「你幫你養的鍬形蟲取什麼名字?」
「小啾啊!」
他微愣。「小啾?」
「嗯。」她收起笑容,定神望著他。「我本來不想幫它取名字的,但不知怎麼搞的,跟它說話時,就自然而然叫它小啾了。」
江衍棠心神一蕩,他忽然感覺分開的這些年中,好像還有什麼跟她連結;他曾說小瞅會代替他陪她,結果她也買了只小啾二代,這是不是可以解讀成她潛意識里,心里還有著他?
或許這樣的解讀太牽強,可他就覺得心口很溫暖,靈魂里漫起一股激動。
下一秒,他伸出手,撫上她滑女敕白的臉頰。
她眨了眨眼楮,沒拒絕他的踫觸,甚至逸出一聲嘆息,輕輕地把自己的手也搭上他的手,當觸模到他比她粗實的手背時,她感到有股沒來由的疲倦。
疲倦從哪兒來?
周安安清楚的知道,自從重遇他後,她一直反復抗拒他的接近,而身體上又不由自主的想向他靠近,都這麼多年了,他對她影響力還是這麼大,她終究是離不開他……所以她疲倦,她抵抗得好累。
「安安……」低沉的嗓音,帶著深濃的無奈。「你心里還有沒有我?」
江衍棠這麼問了,下一秒卻不給她回答的機會,而是俯,親吻了她的唇瓣。
輕輕一個吻,好似藏著千言萬語。
這些年分離的思念,當年的不舍,對愛情的怨慰……他知道周安安心中的抗拒與拉扯,所以他不逼她回答,只是借由一個問題來敲敲她關起的心門。
她沒拒絕他的親吻。
江衍棠受到鼓舞,他加深了吻,品味她口里迷人的香氣,暖軟的舌,似迷醉的嘆息,一下又一下的交纏,令這個吻多了深層的曖昧。
大手轉而撫上她縴瘦的腰身,另一手輕壓在她頸項上,皮膚的接觸掀起一片顫栗,她不知所措地張著眼楮,感覺他的吻與他的手在她身上點燃火苗。
他的手從腰身往上,狡猾地鑽進她上衣下擺,另一只手從頸項下滑,輕撫她的鎖骨……周安安閉上眼楮,氣息轉為凌亂,腳開始發軟,就要站不住了。
江衍棠撐住她,他停下親吻,拉開一點距離,微笑著注視她。
她啊,臉頰紅通通,半閉著的水眸好無助,玫瑰色的唇瓣被他吻得更嫣紅了,他感到血脈賁張,好像也回到當年那個年輕的小伙子,他們之間的第一次……
她眨了眨眼楮,回視他帶著侵略性的注視,她開始想逃了,因為接下來有可能會發生讓她更混亂的事情,明明不想再跟他扯上關系,但是、但是……
她別開目光,推了推他的手臂,他察覺她的退卻,揚了揚眉毛後,不由分說地重新吻住她,在一個天旋地轉的親吻後,他再度松開她。
江衍棠篤定地看著她,她臉上又是一片不知所措的混亂,他嘆了口氣。「我愛你,安安……你為什麼總是想逃?」
她為什麼總是想逃?
周安安被問住了,她的確是看到他就想逃,因為怕自己又愛上他,又失去自己,怕愛情在自己生命里佔了太大的位置,所以她想逃……
她听見他溫醇的嗓音,淺薄的口氣,緩緩又說︰「安安,你真以為愛情是可以逃得了的嗎?如果可以逃得了,我就不會在這五年里心里只有你一個。五年很長,不是嗎?但我還是逃不了,我遇見其他女人,條件很好的,個性很棒的,興趣跟我相投的,但我都不喜歡,我沒辦法愛上她們。安安、安安……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愛情這東西,之所以讓你害怕,就是它的無法捉模啊!」
這番話,令周安安怔住了。
她凝視著他無奈且多情的眼眸,好像感覺到他也有跟她一樣的身不由己,好像他也會失去自己,因為愛她……
但這可能嗎?
他如果愛她,又怎麼舍得讓她傷心?
她仍舊是走不出多年前他離開的陰影,其實心里知道自己那時年紀還太小,許多經驗還沒有,所以將這世界想得太簡單,也自私的沒想過他的未來與人生。
那時只覺得,能愛在一起,每天黏一塊兒,就什麼都足夠了。
眼淚,在這剎那滴落下來。
他愣住,伸手替她擦淚,心疼道︰「我不是罵你,唉,怎麼哭了呢?」
「衍棠……」
這是重逢後,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覺得受到鼓舞,一邊擔心的擦去她的眼淚,一邊用著極盡溫柔的眼色看著她。
「你知道我爸後來過世了嗎?」
他沒想到她突然提起這個,遲疑了一秒後,點了點頭。
事實上,他回國後有到她家找過她,之前江衍叡只說周家已搬走,他自己側面打听又得知了周父已經過世的消息,那時失去聯絡已經過了好多年,他常常想像獨自一人的她是怎麼過的?關于父親的後事,她又是怎麼撐起的?
一想起,就既擔憂又心痛。
擔憂她大受打擊想不開,心痛自己沒辦法陪在她身邊。
這時他就會後悔自己去日本,如果知道自己去日本會讓他們分開,或許他就不會走了,不,是一定不會去!
「沒想到你知道。」她淡淡道︰「我爸是心肌保塞過世的,他走後我手足無措,打電話給我大姑姑,她說她會來幫我,然後我家來了好多人,都是很久沒見到的親戚,有些我甚至不認識。」
他隱隱覺得不妙,看著她憂傷的眼楮,一股心痛緩緩升起。
「我爸的後事辦完後,那些親戚開始說我爸欠他們錢,其實他們口說無憑,我真的不知道我爸有沒有欠他們錢,但有些人很凶,我很害怕,我大姑姑說,干脆把房子賣掉,把錢拿來還債,剩下的可以當我的生活費,我拿不定主意,只能說好,然後我就利用我爸的存款到外面租屋,過了兩個月,房子也賣掉了。」
「然後?」他幾乎可以猜到接下來的發展。
「然後?你一定猜得到的,幾乎每個人都是我爸的債主,就連大姑姑也是,我將賣房子的錢分一分後,還不夠還錢,我爸剩下的七十萬存款我又拿出去還,最後,我身上只留五萬塊。」
五萬?他听得好心疼。
這時她已經滿臉是淚了,他張開懷抱擁住她,臉頰貼著她的發頂,感覺她因為哭泣而淺淺顫抖。
江衍棠安慰著她。「那都過去了……」
「可是我還是很後悔,那是我爸辛苦了一輩子才買下的房子,房子里有很多我跟我爸的回憶,但我竟然把它賣掉了……」她淚眼迷蒙,哽咽得幾乎不能自己。
有多恨自己?
一年一年過去,她猛然察覺,當年那些親戚可能全都不是父親的債主,就連她信任的大姑姑也是,父親過世至今四年,大家全都對她不聞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