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沒事的。」感覺到她在他背上瑟瑟發抖,平遠忍不住開口安慰。
「謝謝你,平遠,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臉頰緊緊貼在他寬闊的背上,放松緊繃的神經之後,她的淚竟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我真是個沒用的人,有駕照卻不敢開車上路,想坐計程車又怕遇見不懷好意的司機,連搭個地鐵都會出錯。」
真的不敢想像,萬一平遠沒有跟在她身後,在深夜里坐錯車,又遇上一群不懷好意的黑人的她,會落到什麼下場?
也許她終究會因為心慌意亂而扭傷腳踝,然後成為一只待宰的羔羊。
天啊,不要再想下去了!
她抖著身體,努力想殺掉在腦海中肆虐的可怕畫面。
「別擔心,有我在,你很安全。」他再次保證,感覺她像菟絲一般緊緊攀附著他。
他的保證奇妙地撫平了她的不安;她相信他的承諾,毫不懷疑。
他的背好寬、托著她的手臂很有力、他身上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氣息……驚懼逐漸從她眼中褪去、從她心底拔除,她貪婪地汲取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既堅強又溫柔的力量。
如果可以融入他的身體,多好!
靶覺到她身體的放松,平遠自信地笑了。
事實證明,追求她是需要一點技巧的。經過這個小小的意外,她對他的戒心勢必會減少一些。他不能被動地等機會上門,而是要主動制造機會,否則永遠不會和這個矜貴的千金小姐產生交集,更別說突破她的心防、讓她愛上他。
「真的謝謝你。」她顫抖地低語,此刻的顫抖卻已不是因為恐懼。
「不客氣。」他笑著,手臂收得更緊。
夜末央,在巴黎冷冷的夜里,兩個交疊為一的影子,在寂靜的石板路上拖得好長、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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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紛紛,灑落在聖路易島寧靜的街道上,平遠背著她轉進小巷,依著她的指示來到一幢造型典雅的公寓門口。
「已經到了,就是這里。」
「鑰匙給我。」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她急忙從皮包里掏出鑰匙,不好意思再麻煩他。
「既然都走到這兒了,我乾脆好人做到底。」取走鑰匙開門,一進公寓,外頭的雨勢立刻加大。「幸好已經到家,不然我們就要淋成落湯雞了。」
然後,他背著她走上三樓,直抵門口才將她輕輕放下。
「平遠,真的太感謝你了,我……」
「我知道,你已經說N遍了。」平遠連忙打斷她又要出口的一連串答謝詞。「你的腳還好吧?要不要先進去休息?」
「我……我……那、那個……」趕快問他要不要進來喝杯熱茶!她在心里大聲地要求自己。
「怎麼了?」
「我、我會不會很重?你的手……會酸嗎?」康佳珞你這笨蛋!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啊!
「不會,你別想太多。」
「那、那……」趕快問他要不要進來歇歇腳啊!她在心里大聲尖叫。
「什麼事?」
「你……知道回去的路嗎?」康佳珞,該死的你,這定你要問的問題嗎!她氣得想甩自己一巴掌。
「沒問題,巴黎我很熟。」平遠忍不住笑了。她欲言又止、慌亂、手足無措的神情,全收進了他眼底。
「那、那、那……」趕快問他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呀!她心里又急又氣,可真正想問的事就是開不了口。
「請說。」
「你、你不會……遇到壞人吧?」喚,天啊,好想死!說出這句話時,她懊惱到只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哈哈哈哈……」這次,平遠回答她的是憋不住的朗聲大笑。
「怎、怎樣啦?」還有機會,趕快問他要不要進來坐坐,快快快!快點問啊!她心中慘叫不斷。
「你不用替我擔心這個問題。」他勉強收住笑,但是微彎的嘴角泄露了他仍然很想笑的訊息。
「那……你要不要……」
「如何?」
「要不要早點回去?」康佳珞,你這個白痴,你到底在說什麼啦!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快被自己活活氣死。
「是該回去了。拜拜,不打擾你休息。」他瀟灑地揮手道別。「你先進去,要記得確實把門落鎖。」
「好、好吧。」她的心情跌進谷底,難過地看了他一眼之後,動作遲緩地打開自家大門。
「記得鎖門。」他善意的提醒從門外傳來。
「好吧。」把門鎖好之後,她頹喪地坐在門前,動手將長靴月兌掉。
強烈地希望留他下來,可偏偏開不了口。難道她是中邪了嗎?頓時,她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十分鐘後,她嘆了口長氣,突然看見門邊放著一把傘。
「糟了!」顧不得腳上的疼痛,她抓起雨傘,慌慌張張地把門打開。她怎麼可以這麼糊涂,外頭還下著大雨呢,居然忘了把傘借給他!
門一開,她差點跌了出去,幸好被一只打橫冒出的手臂接個正著。她在他的攙扶下勉強站穩身子。
「你還沒回去?」
「你怎麼出來了?」
兩人同時開口,關注的焦點都在對方身上。
「我要等雨停了才走。」
「對不起,忘了把傘借給你。」她懊惱地低語,雙手奉上限量發行的Cartier晴雨兩用傘。這個晚上,她麻煩他真的夠多了。
「謝啦,明天再還你。」
「那個……你要小心……那把傘很貴。」話說完,她氣得想捅自己一刀!這跟她要說的正經事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不,我不是要說這個,我是要說、我是要說……」
「沒關系,你趕快進去休息吧,我走了。」平遠好笑地看著她那副欲哭無淚的模樣。這是個好現象,她對他一定有某種程度的好感。
今晚耗在她身上的時間夠久了,暫時收工吧。
他揮揮傘柄向她道別,轉身下樓。
第二章
周五,請假一天,這是康佳珞進入巴黎高等服裝設計學院以來第一次缺席。
听著室外有一搭沒一搭落著的雨聲,她的心情實在開朗不起來。昨天,平遠背著她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將她安全地送抵家門。
那時候,突然下了一場大雨,她卻沒有留他下來,只借給他一把傘,讓他在深夜時分冒著大雨回家,連請他喝杯熱咖啡的基本禮貌都沒有。
她到底怎麼搞的?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對於平遠,她根本不需要防備呀。
仔細回想,才發現早在兩人初識的那一天,他就對她非常友善。為了讓她順利餃接學校的課程,他不厭其煩地為她轉譯授課內容,甚至熱心地告訴她作業的材料要到什麼地方去買。
她真的太惡劣了,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隨手沖了包即溶咖啡,康佳珞精神不濟地倒在沙發上;她的心情非但沒有因為自動休假而變得輕松,反而愈來愈沮喪。
她要怎麼開口向他道歉呢?
斜打的雨會不會淋濕他的身體?他會不會因此而生病?
萬一他生氣了,不再理會她,她該怎麼辦?
一向獨立慣了的她,並不特別需要朋友,但是如果失去平遠的友誼,絕對是她人生中一個非常重大的遺憾。
以往,「同學」兩個字對她而言,只是同在一個教室里學習的人;除了家人之外,她從來不曾想過與誰維持長久的關系,平遠可以說是少數的例外。
也許她和他之間真的特別有緣,只是不知道這份緣會不會被昨夜的一場冷雨打散了。
拿起瓷杯輕啜一口Cappuccino,她呆望著窗外的雨,拿起話筒想立刻撥個電話給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他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