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師父,你今天下午有事嗎?」飯桶見底,大家都吃飽之後,康百翔才開口。
「沒事。」
「那我可不可以再跟你過招?」
「你還不死心?」
「我覺得我已經掌握到一點關鍵了,我有預感今天下午就能打中你。」
「你的預感一向不準。」同樣的話,他已經听了數十次。
「今天不一樣,我已經知道你都是怎麼摔人的。」被摔了那麼多次,他已經被摔出心得了。
「那就試試看。」武師父忍著不笑。
康百翔這小子雖然無禮,但是對于打中他這件事卻異常執著,這種遭遇失敗卻不氣餒的態度,他很喜歡。
「太好了!那麼,下午見。」說著,他轉身往外走。
他得好好將這些日子以來學到的各種搏擊術與對敵時的失敗經驗綜合起來分析一下。
他一定要出奇制勝。
「師父,請不要見怪,他這人就是沒禮貌。」
「那小子雖然無禮,但是很有趣。」武師父下了個注腳。「我會期待他今天下午的表現。」
***獨家制作***bbs.***
「韜光堂」一如往常的平靜,沒有飛沙走石,也沒有肅殺的氣氛。
康百翔嫌棄地看著晴朗的天空。在這個決戰時刻,至少也該刮陣風來助興一下才是嘛。
「你準備好了嗎?」武師父雙手背在身後,一派優閑。
「好了。」
康百翔腳下站成三體式,也就是一般所謂的丁字步,不論前進或後退,這個步法都能方便他做靈活的移動。
他的手肘和膝蓋則保持彎曲的姿態,動作含蓄,但容易變化,不易為人所制。
他的拳頭置于心髒前方,手臂移動時擦肋而過,用意在保護自己的要害,不論上下或左右移動都很方便。
瞧他擺出的架勢,就知道他不再是毫無章法的蠻攻,開始懂得運用腦子了。
武師父擺出應敵的姿勢,雙手不再負于身後。
康百翔引拳來攻,當拳頭快要接觸到對手的身體時,才使力發勁滑步出擊,這正是北馬奔騰拳--以食指突出鳳眼拳的拳型,在接觸到敵身時拳指才攬緊,瞬間發勁出擊。
北馬奔騰拳主攻楮、人中、藏海穴、期門穴、後腦脊筋、腳陘骨之內側穴道、手臂麻筋穴、心髒等,腿法要如譚腿之彈踢,重彈崩勁,一踢即收。
武師父巧妙地將攻勢一一化開,這套拳法是初學入門的招勢,不必費勁就能拆解。
就在他使完第四十招「馬步穿心捶」、四十一招「虛步刁掌式」、最終招「立身還原」後,這套拳就該結束了。
沒想到,他突然殺出屬于硬螳螂拳的「力劈拳」,也就是利用腳的踏入和腰的回轉,使用拳的小指側面打擊敵人。
這套拳同屬初級拳,沒道理武師父擋不了,可是因為輕敵,沒預料康百翔會如此運用,所以肩頸部中了一拳。
「啊炳!我成功了!我打中師父了!」康百翔興奮地亂蹦亂跳,得意地滿場飛奔。
「兔崽子,還不跪下來拜師。」為了維護尊嚴,武師父想笑又不能笑,只得嚴肅地訓道。
「是!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完全不需逼迫,康百翔心甘情願下跪,用力磕了一個響頭。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就打從心底佩服武師父。他很明白這拳打中完全是僥幸,一向最懂得擅用機會的他,當然要立刻拜師。
何唯茜坐在回廊上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居然有點熱熱的。
她知道這陣子以來,他是多麼地努力,嚴苛的訓練經常使他筋骨酸痛,每晚都要靠著推拿才能使疼痛稍稍減緩。然後隔天,他又會咬牙切齒地硬撐起疲累的身體,投入另一場艱苦的訓練。
難得的是,他從不叫一聲苦,也不曾喊著要罷工。
現在,萬事都已具備,他已經看完所有劇本,所學的拳法也足以應付拍片的需要。
他努力展現的成果,讓她打從心底覺得驕傲。
***獨家制作***bbs.***
夜涼如水。
就像過去十九個夜晚一樣,女子披垂著如絲長發,坐在小小的斗室里,以她靈巧的雙手滑過男子寬闊的肩背,在主要的筋脈穴道處時輕時重地揉壓。
她靜靜等待著,等待他放松全身的肌肉、等待他逸出一聲滿足的長嘆,然後逐漸沈入黑甜的夢境……
他睡著了。
她的唇畔掛著一抹連自己都沒有覺察的微笑,那笑,很溫柔,像在照拂一個備受眷寵的戀人。
拉開區隔兩個空間的小紙門,她起身回到自己的臥鋪,準備睡覺。
「何唯茜。」黑暗中,有一個低啞的聲音輕喚著她的名字。
然後,小紙門被一只伸長的手臂輕輕推開。
「你還沒睡?」
「我睡不著。」
這倒稀奇了,以往這時候他早就睡得不省人事,恐怕拿機關槍來掃射也毫無所覺。
「我太興奮了,所以睡不著。」似乎理解她心中的想法,他為她做了說明。
月光淡淡地從窗外灑入,他的眼楮在黑暗中閃著微光。
「謝謝妳,何唯茜。」他彎起手肘撐著頭部,仔細地打量她。
即使在黑暗中,那雙專注的眼仍灼熱得令人難以忽視,何唯茜心跳漏了一拍。
「為什麼謝我?」她回避著他的視線,不自在地問。
「莊師兄說的沒錯,我愈來愈喜歡這里的生活。何唯茜,妳喜歡嗎?」
「……喜歡。」她停了半晌後才回答,並且發現這是她的真心話。
「那,等我們老了之後,就到這里來隱居好不好?白天的時候我練功、妳畫畫,妳煮三餐給我吃、我替妳砍柴;晚上,妳幫我推拿、我陪妳聊天。妳說這樣好不好?」他以陳述夢想的方式,說著好久好久以後的未來。
「你胡說什麼。」何唯茜心跳如擂鼓,慌忙轉身,不再與他對視。
「不要背對我。」他堅持。「不然我可要闖過去妳那邊了。」
逼不得已,她只好轉過身來。
「我發現妳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很適合我,因為我脾氣不大好。」他自顧自地說著。「這樣吧,干脆妳當我的女朋友,反正妳現在乏人問津,我就委屈一點當妳的男朋友嘍。」
「你、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何唯茜囁嚅地說著。
她和他,原本是陌生人,當電影拍攝結束,短暫的交集就會劃下句點。她從來不曾想象過他和她之間會有什麼樣的未來。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不悅地加重語氣。
塑像事件發生之後,他就不再以捉弄她為樂了,必須老實承認他很害怕,害怕她掉頭離去,不肯再看他一眼。
「我每天早睡早起、勤練武功、狂啃劇本、洗冷水澡、吃粗茶淡飯、而且還很樂在其中,妳以為是誰讓我改變的?」他急切地問道。
一向熱愛自由、醉心玩樂的他,居然心甘情願過著簡樸如原始人的生活,如果這樣的在意還不夠他認清自己的感覺,他就要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你--」何唯茜想把頭轉過去,又怕他一氣之下真的沖過來,心慌意亂之際,只能緊咬著下唇。
「除了家人之外,沒有其他女性能在我身邊待這麼久,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我--」
「這代表我喜歡妳。」他毫不避諱地開口告白,鏗鏘的語氣在一室靜默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堅定的語氣,在她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外表的平靜全是假象,她的腦子早就糊成一團。
「我喜歡妳。」他加大音量再說一遍。他必須強調自己認真的程度,並鞏固她對這份感情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