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意思說!也不想想冠群像你這年紀時已經自己買了房子,不僅付得出頭期款,連貸款都只貸了一半。你呢?我真不知道怎麼說你!同樣是兄弟,你實在是太不爭氣了!」
任冠宇並不覺得和大哥有什麼好比較的。他們只不過是各自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大哥連暑假都整天泡在圖書館里念書的時候,他在小溪里游泳;大哥從投資公司下班回家吃完飯,繼續盯著電腦分析財務報表時,他跑到公園里去和人家斗牛;大哥周末去公司加班的時候,他待在自己的房間里,用一把舊舊的雕刻刀刻那些媽媽口中沒有用的小玩意兒……
「姊,既然妳知道我的年紀,」他慢慢的說著,「我早就是成年人了,就請你們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會給家里帶來麻煩,但是請你們不要再指望我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做什麼大事業了。」
任冠英愣了一下,才又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明明是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只要肯努力,絕不會比你大哥差的!偏偏你……唉!你……」
任冠宇有點不耐煩了。「我一點也不羨慕大哥。老實說吧,像他那樣過生活,我一天也過不下去。我就是一個普通上班族,為什麼會讓你們覺得很丟臉?」
「哼!你這個上班族當得一點也不普通!有幾個人像你這樣,高興的時候才去上班,剩下的時間呢,全拿來吃喝玩樂!」
任冠宇答得順口︰「那是因為我工作的時數賺到的薪水,已經足夠我的開銷,其它的時間又何必白白辛苦。」
白白辛苦?!任冠英這下子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你……你……好!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像你這個樣子,我哪敢介紹什麼女孩子給你認識!哼!豈不是害了人家一輩子!」她呼的一聲站了起來,往大門走去,連聲再見也不說了。
任冠宇也有點生氣。什麼叫做害了人家一輩子?!雖然他從來沒想過要結婚,可是如果他結了婚,也絕對不會是那種打老婆的男人。他板著臉走上樓梯,回到自己的臥室,開始收拾雜物。首先是一整組他心愛的雕刻刀和一套木工工具,這些對他的新居是很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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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冠宇?!」半是訝異半是懷疑的問句。
他遲疑著沒有回頭,有點想當作沒听見就算了。簡單的三個字,他卻已經知道問話的人是誰。座談會的會場入口就在前面不到十尺,現在不回應,待會兒進去她還是會看見他的。誰想到這場由公會主辦的會議,她也會來參加。他本來想,她絕對不肯浪費這種時間的。業務員最實際的是要和客戶面對面。他呢,則是被主管指派,因為別的同事沒有人願意來。
「嗨!妳也來參加座談會?好巧。」他終于還是轉身和她面對面。
孟琉璃看了他的識別證一眼。「原來我們居然是同業。」她有點埋怨的說著。一開始她竟然還想向他拉保險,真是糗到家了。這人究竟什麼意思?也不先說個清楚。
任冠宇听出了她的不悅,有點尷尬的說道︰「不是故意不說的,」他的表情有些心虛,「只是我們踫面的時候剛好都是我的下班時間,穿得又隨便,我不想讓妳以為我們公司的人都這麼不象樣。」
業務員也有下班時間?尤其是他們做這一行的,要有二十四小時待命的準備。「開完會再跟你談。我們先進去吧。」她走進一長排等著簽到的人龍中。
任冠宇跟在她身後排隊。進入會場後,兩人自然而然找了兩個相鄰的位子坐了下來。
顯然座談會的主席也明白對來開會的人而言,時間就是金錢,所以廢話不算太多,很快就導入了正題。
孟琉璃發現自己沒什麼心思去聆听台上說話的內容。她不是沒開過這種無聊的會議,以前她會覺得反正已經注定要浪費兩個鐘頭了,總不能空手而回吧。所以不管人家說的話多麼無趣,她還是會很認真的听。今天她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專心。遷怒的瞪了旁邊的人一眼,都是他的錯!那人還滿臉無辜的,一副認真的神情在一本大型筆記上涂抹著。看他的筆勢,不像是在寫字……
她好奇的探頭一看,立即反射式的掩住嘴,免得自己笑出聲來。她就知道,這人哪有認真的時候!他放在桌上的才不是什麼筆記本,原來是一本素描簿;上面畫著一顆滑稽的大頭,夸張的只長了兩三根沖天的怒發,張著大嘴,口沫亂噴,像在下雨似的,眉眼神似此刻在台上滔滔不絕的那位大人物;一只誰都說是象征富貴的大鼻子朝天仰著,兩道雜亂無章的濃眉拉成八字形……本尊並不是這樣不堪的,被畫成這副德性,她想,任冠宇定是對這場座談會十分不耐。若是她向主席告發的話,只怕他會即刻被逐出會場……
那可不是剛好如了他的意?哼,她才不這麼傻哩。
他正在畫的這幅素描在本子中間,前面還有厚厚的一迭。還畫了誰?她突然很想知道。該不會也畫了她吧?這人手中那枝鉛筆這樣刻薄,可不知把她畫成什麼樣子了。伸出左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素描本搶了過去。任冠宇立即想要奪回,孟琉璃瞪了他一眼,手抓得更緊,又示威似的瞄了下主席台的方向。那意思十分清楚——他若是不肯松手的話,她就要請今天的模特兒來觀賞他的奇畫了。
任冠宇苦笑了下。哪有這種女人!真正是土匪。好男不與女斗,他只好任由她將素描本拿了過去。
孟琉璃一得手,立刻一頁一頁的從頭開始翻閱。任冠宇暗暗喊了聲糟,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驀然,她殺人似的目光又投了過來。他馬上就猜出她看到什麼了。他把她畫成神力女超人,穿著緊身衣,豐胸縴腰長腿,一手叉腰,一手高舉著地球儀,雙腳張開,站得穩穩的,一副頂天立地、睥睨天下的神情。
「哼。」他听見她不高興的低哼了聲,然後翻到下一頁。滿臉的不悅立即神奇的消失了,任冠宇不安的睨了她一眼,她柔軟的紅唇微微彎著,像是要笑,又極力忍住的樣子。低垂著頭,目光在素描上流連許久,幾乎有點羞澀的神情,像她在畫中一樣的嬌媚……他猜想,她喜歡這幅畫中的自己,他也喜歡,而且有點太喜歡了……
一陣熱烈的掌聲驀然響起,全場最混的兩人,如夢初醒,虛應的跟著拍了兩三下。然後是一陣雜亂的噪音,一張張椅子被推開,每個人都急著走出會場,想趕上第一班電梯……
那始終心不在焉的兩人,自然沒能趕上。望著還擠在電梯口的一堆人,看來下一班也是沒指望的,便有志一同的往樓梯間走去。
孟琉璃手里仍拿著素描簿,一點也沒有要還他的意思。她領頭走下樓梯,兩人暫時都沒有說話。她的低跟皮鞋清脆的聲音在樓梯間回蕩。
「喂,我的本子……可以還我了吧?」任冠宇跟在她後面,終于開口。
孟琉璃在樓梯轉角處停了下來。「哼,誰答應你幫我畫畫啦!」語氣不像是生氣,反倒像是嬌嗔。「還有,我提議要和你交換名片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上班?故意要看我笑話是不是?」什麼它影響公司的形象!他這個人才沒這麼敬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