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我很高與你能把工作當成娛樂,這證明我大概不是太難纏。多謝啦,你的話讓我很開心。吃飯吧,稀飯要涼了。」
何止稀飯要涼了,她的話讓他的心也跟著涼了一半。錯誤的開始讓他走了一條歧路,偏又是唯一的一條路。干脆告訴她真相……可是她會相信嗎?恐怕又要認為他不過是甜言蜜語……
食不知味的吃了兩大碗稀飯,像他平常的食量。
「晚餐煮得很難吃嗎?」她很確定鹽巴加得剛剛好,只是沒有加香菜罷了。菜園里是種了幾棵,可是雨一直下個不停,她懶得出去摘。
「我不過是受雇于你,讓我吃飽就可以了。」他略帶嘲諷的回答。
方為若這下子總算確定他真的在生氣。他不喜歡她老是提醒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是他的自尊有極大的彈性,而她必須時時提醒自己……
默不作聲的收拾好碗筷,黎曙天也逕自走進客廳坐下,打開電視,視而不見的盯著晚間新聞。見方為若走到另一張沙發上坐下,他習慣性的關掉電視,因為知道她最討厭看電視新聞。
「你可以繼續看啊,那個主播很漂亮,說話也很好听。」
「沒有你漂亮,聲音也沒有你好听。」他平板的說著,像是背書似的,听不出一點真心贊美的意思。
「你……」她想說什麼又打住了。他要生氣就由著他吧。走到唱機前,隨意按下播放鍵,一陣雨聲從揚聲器中傳了出來,和屋外的雨聲幾乎分不清楚。然後洛史都華低啞的嗓音響起——
THEWINDSCRIESONTHEBOARDWALK
OHGODIT'SCOLDTONIGHT
SOMEWHEREINTHECITY
SOMEONEHOLDINGHERTIGHT
THEDAYSOFRAIN
THEDAYSOFRAIN……
直到最後一句唱完,她起身換了一張CD,全是優美的鋼琴小品。
「怎麼不把它听完?我喜歡洛史都華。」
方為若在心里回答,我也是,太喜歡了,可是我不想再听接下去的IDON'TWANTTOTALKABOUTIT……
不想再提起,不願再提起——他是如何傷了我的心……
可是她不可以忘記,不可以重蹈覆轍……
「都是一些太老的歌了。」
「我不信你會喜歡那些新的饒舌歌曲。」
「沒听過,無所謂喜歡或不喜歡。或者我在菜市場里听到的也算?」
「問倒我了。我本來以為繞口令就算,像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他流利的念了一串。
方為若笑道︰「那你也可以去當饒舌歌手了,一點都不會打結。」他不生氣了吧?可是她應該不用太在乎他是不是在生氣……
「那不是女人的專利嗎?」
「你是要比誰的嘴巴大嗎?要不要拿尺來量?」
「我說錯了。」黎曙天立刻笑著認錯。她有一張櫻唇,根本量都不用量。嗯,什麼時候可以用重疊法來量……
見他露出笑容,她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我去煮一壺女乃茶,喝完了,你趕緊回去休息。」
「那別煮一壺,煮一桶好不好?還在下大雨呢。」他愁眉苦臉的看了窗外一眼。
「這樣吧,十點之前雨停了,你就回家。沒停,你就留下來過夜。」
「好!」黎曙天看了一眼手表,高興的回答。雨勢一直沒有轉小的跡象,看樣子下到十點以後沒問題。「天靈靈,地靈靈……」為了保險起見,再念一次好了。這個咒語曾經奏效過,沒道理現在會不靈了。
他孩子氣的動作讓她看得好笑。「還真當你是雨神?百試百靈?」
「所謂天助自助者。」他正經的回答,「你再放那首十個雨天好了。說不定真會連續下個十天的大雨。」
方為若簡直要翻白眼了。好好的一首情歌,卻被他當成道士在念經,真敗給他了。想是如此想,她還是依他的意思,重新放了洛史都華的專輯。屋里屋外的雨聲不再有任何傷感之意,歌聲中還夾雜著他節奏完全錯誤的哼唱……這人……她愈想愈是忍俊不住,掩著臉半躺半坐在沙發上笑出聲來。
黎曙天睜眼瞪她,像是她瘋了似,他本來唱得好好的……「喂,我有說什麼笑話嗎?」還是做了什麼糗事?水門沒開嗎?他低頭看了長褲一眼。不對,他今天穿的是休閑褲,根本就沒有拉鏈。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可以讓她笑成這樣的。她終于慢慢止住聲音,唇角微微上彎,像是名畫中的微笑,凝住不動。「你看起來就是一副滑稽相,讓人很想笑。」
這可一點都不像是讀美啊。黎曙天苦著臉,低听咕噥了一句︰「我可不是小丑啊。」
「只差一頂小丑帽了。要不,我幫你縫一頂?」
「哪有這樣當人家女朋友的!要送也要送什麼圍巾啦毛衣啦手套啦,你居然要送我一頂小丑帽?我真是遇人不淑。」
「一頂小丑帽還不夠?還要再加上一件彩色的小丑裝,和一只紅鼻子?」
「愈說我愈感冒……」話沒說完,他驚天動地的打了個噴嚏,不舒服的揉了揉鼻子,抱怨道︰「這下可好,用不著你幫我縫一只紅鼻子了,現成就有了。」
「套一句廣告詞,天然的尚好。」
「天啊,你這女人還真是鐵石心腸,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很有同情心的提醒你,雨已經停了。」她幸災樂禍的道。
黎曙天慘叫一聲。「怎麼會這樣!只差十分鐘!四舍五入不成嗎?我把鐘撥快點不成嗎?」
「快滾吧,不會要我拿掃把趕你吧?」
「好啦,就走啦。你大門要鎖好,屋子的每一扇門——前門側門都要鎖好,知道嗎?別以為那些九重葛保護得了你。梯子一架,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潛進你家院子,就你沒事人似的,一點都不擔心,一點都不在乎我有多擔心,偏偏還要計較那十分鐘,真是……」
第七章
「……真的,我就快死掉了,發燒到三十九度半。頭痛、眼楮痛,連腳趾頭都痛,都這個時候了,你再不說點好听話,就沒機會了……」電話那頭的人啞著嗓子念了一串,听起來像是個精神很好的病人。
「肯定嘴巴和喉嚨是不痛的,說話的聲音好听極了,又低沉又有磁性,這個時候唱起歌來一定不輸給洛史都華。」方為若根本不把他的無病申吟當回事。這人表演苦肉計過了頭,一點都沒有說服力。
「沒良心的女人,這個時候還只關心我唱歌好不好听,你可別等到替我唱挽歌時才追悔莫及。」
「這也是可以安排的。我猜你鐵定不會喜歡莫扎特的安魂曲,那就來首歡樂頌,頂頂有名的合唱交響曲,夠熱鬧吧?」
「熱鬧得足以把我從棺材里吵醒是不是?就知道你這女人只是嘴硬,還是舍不得我的。」他自得其樂的解釋著,得意的笑出聲,雖然他的頭痛一點也不假。
「嗯,有人愛自說自話,我也管不著。就準你一個禮拜的假,好好在家里養病好了,免得以後真來找我討喪葬補助金。」
「這麼多天不見面,我會想你的。」
「生了病都還這麼盡職,沒忘記要甜言蜜語?你真是太敬業了。」
黎曙天又好氣又好笑。「女人,別擔心我會病死,我會先被你氣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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