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戲早就下檔了,而且那是有線電視的節目。」
「這樣啊,那就算了。怎麼現在還有賣火柴這種行業?大概沒幾個人在用火柴了吧。當然啦,點蠟燭的時候還是用火柴比較浪漫。」
「那今天的晚餐可以再繼續浪漫一下嗎?彩色蠟燭、蕾絲桌巾?」
「還有鮮花。你沒有花粉熱吧?」
「鮮花應該是由我買來送你的。你喜歡什麼花?」
「那種你沒辦法從花店買到、開在樹上的花。山芙蓉啦,水茄冬啦。」她故意給他出難題。
「哦,你喜歡粉紅色的花。」她也喜歡粉紅色的衣服。昨天去爬山,她穿了粉紅色的休閑服,今天又是一件粉紅色的洋裝。
「是啊,我從小就喜歡粉紅色,一種長不大的顏色,等老了,會變得幼稚可笑的顏色。」只有愛作夢的小女生才會喜歡粉紅色。楚珊妮喜歡黑色,高貴神秘典雅。在機場的最後一次見面,反倒是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雪紡紗,自己則是一身黑。
「山芙蓉我曉得,爬山的時候常常看到。日出時白色,日落時變成粉紅色,是個千面美人,秋天才開花,再過一兩月,我們去爬山,就可以看到了。水茄冬我就沒見過。」
「後院里就有一棵。夜里才開花,它很害羞,見不得陽光。」
「現在是花期嗎?那我一定要留下來看。」
「不大像男人會做的事吧,賞花葬花是女人才做的無聊事。」
「賞花護花是男人最該做的事,要不,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把你自己當成一只花蝴蝶,在每一朵花上停留?」
「蝴蝶並不花心,它只吸特定的花蜜,可不是來者不拒的。」
「你的專業訓練也包括生物這門課?」她的語氣既嘲諷又佩服。
「只有一種特別的生物是我想研究的。」
「你的研究包不包括把蝴蝶做成標本,或是把鮮花當成壓花的材料,然後把它叫做藝術?」
「好高深的對話哪。你真的不是探索頻道的忠實觀眾嗎?」
「我只是一名膚淺的粉紅郎,什麼也探索不了。」
「我饑渴的胃倒是很有興趣探索一下你的冰箱。今天我特地來叨擾的,可不是只有酒一杯喔。」
「抱歉得很,真的是連杯啤酒都沒有。檸檬汁可以嗎?」
「檸檬汁更好,一定也是你親手榨的,對不對?」
「所以酸得很。不加糖不加開水,完全是原汁原味。」她開玩笑的恐嚇道。
還真是酸得讓他皺起眉頭,「這樣不行的。你不怕傷胃嗎?你們女生是怎麼搞的?為了愛美就可以不要命了嗎?你夠苗條了,還要減肥?以後三餐我都要盯著你吃,免得一陣風吹過來,就把你給吹跑了。」
方為若沒想到自己隨便的一句玩笑話,竟惹來一長串教訓。「你有完沒完?真有人喝純檸檬汁減肥嗎?不怕先把牙齒給酸掉了?你沒瞧見我每顆牙都好好的嗎?如假包換。」她一面說著,拿食指在牙上輕輕敲了兩下。清脆的音質證明她所言不假。
「我就說嘛,你看起來這麼聰明,怎麼做得出這種笨事。不過你的牙齒真的不是假牙嗎?簡直完美得不像真的。」她那一口貝齒,雪白整齊得像是拿尺量過之後才打造出來的。每一顆都大小適中,恰到好處。可惜她不常笑。看來他回家後得趕緊惡補一番,不管是熱笑話、冷笑話,能讓她笑出口的就是好笑話。
「我爸爸生前是牙醫啊,還開了家牙醫診所。他的女兒就是活招牌兼實驗品,我當然得有一口好牙啦。」
「好閃亮的招牌。診所的生意一定很好。」
「那可不!好得三天兩頭有人上門來恐嚇勒索。」她莫可奈何的搖搖頭。
「那你們怎麼辦?報警了嗎?」
「報是報了,但敵暗我明,實在拿他們沒辦法。後來干脆把診所關了,移民加拿大。」
「你也跟著移民?」
「沒有,那時我剛上大學。」主要是為了她與程宇明正在熱戀當中,爸媽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台灣。程宇明是他們非常滿意的人,他們相信他可以好好照顧她……
「我記得你說過你爸媽都過世了,什麼時候的事?」
「五六年前,飛機失事。」
「之後你就一個人住在這兒?」
「當然啦,這是我的家。」
「你曉不曉得,一個女孩子單獨住這麼大的房子,又是這麼大的院子,獨門獨戶很危險?要是壞人上門怎麼辦?」
「圍牆很高。你不也說過,九重葛會把你扎得面目全非?」
「那是因為我不是職業小偷。」
「只是偶爾客串?」
「這是很嚴重的事,你別不把它當一回事。我想你這屋子一定也沒有任何保全系統?」
「你指的是進門要驗指紋,要听聲納,半夜一只蚊子從窗口飛進來就會警鈴大作的那種東西嗎?」
「至少也要養條狗。」
「半夜亂叫,吵死人。」
「那養個人,就不會在半夜亂叫了。」
「那不只半夜亂叫,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很吵。」
「你想想你這院子,花草這麼多,不只大樹,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灌木,不只是不速之客容易模進門,已經定居下來的大的小的長的短的動物一定也不少,你就不怕半夜有條長長似繩子的東西溜上你的床,和你分享被窩嗎?」
「那我就把它抓來煮湯,省得還得花錢到華西街去買。」
這可真是胡吹牛皮了,他才不信真有哪個女孩子不怕,呃,那種冷血的爬蟲類,連大多數男人都怕得要命——他有很多同伴的不是?一點都不丟臉……
「你以為我開玩笑?尤其現在正好是夏天,你這麼大的院子,沒有一兩窩……」一兩窩?光這三個字就教他起雞皮疙瘩,「才怪……它們哪會錯過這樣一個天堂?」
「誰跟你開玩笑了?」方為若憋著笑。看著他明明怕得要命,怕得連一個蛇字都不敢說出口,偏偏還要談這個話題。嘿,這叫做自討苦吃。「這院子又不是今天才這麼大、今天才種了這麼多花草樹木的。我小時候就喝過蛇湯了,我爸爸抓到的,交給我媽下鍋去煮,我們一家三口就把它喝光光了,味道真的很不錯,味道和雞肉滿像的。」
黎曙天听她說得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這種東西自從亞當與夏娃之後,就是正常人的天敵。這個小方還真是非常人類哪。
「你沒唬我?」他仍有一絲懷疑的問道。
「誰唬你了?要不要我詳細說明要怎樣殺蛇剝蛇皮?首先呢,把它掛在樹上……」
「不用了不用了!」黎曙天忙阻止,「我比較喜歡吃雞肉,而且也不用剝皮……」
「嫌麻煩的話也可以連皮一起吃下去啊,它們的花紋都很漂亮,連皮帶肉一起吃,真是色香味俱全。」
听著她的形容,黎曙天當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拜托你別繼續說下去了,哪有你這種女人!」
「你自己起的頭,怪得了我嗎?怎麼你看起來很害怕似的?我說的是吃蛇肉,又不是吃你。難不成你還是個蛇郎君?」
「喂,昨天晚上吃的義大利面里頭加的是什麼肉啊?」
「味道很好對不對?你還說從來沒吃過這麼女敕的雞肉。白白的,的確滿像雞肉的,既沒有肥油也沒有皮,最健康不過了。玉米濃湯也很香,高湯是加了骨頭下去熬的,不是豬骨也不是牛骨。湯頭看起來又清爽又干淨,而且一點渣滓都沒有,你還稱贊是你從沒嘗過的好味道。當然啦,那是因為我用的食材與眾不同嘛,而且一定是你從來沒吃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