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為若咬了一口平凡無奇的餅干,又喝了口水。「這餅干滿好吃的,雖然一點都不起眼。」
「你一定是真的餓了。」黎曙天笑著說道。「晚上我請你吃飯,補償一下。」
「唉,坐地上好像比較舒服,這石頭好硬。」柔軟的草地看起來像絨毯似,他隨意的席地而坐,看起來舒適又自在。
「不怕髒就下來一起坐吧,草地有點濕濕的。」
方為若坐在地上,背靠著大石頭,雙手抱膝,深深吸了一口微帶草香的新鮮空氣,慵懶得幾乎要睡著了。「午睡一下,再繼續走好了。」她微眯著眼說道。
「這邊比較寬,你可以躺下來睡一會兒。我背包里還有一件外套可以讓你當被子蓋。」可是地面濕氣滿重的,他想了想,干脆月兌掉上衣,只留下一件無袖汗衫,把上衣當成睡墊,鋪了一個克難的睡鋪。「快過來,你早上起那麼早,現在一定很困了。」
方為若打了個呵欠,有點遲疑的說道︰「你穿這樣會著涼的。」
黎曙天曲著手臂,做了一個卜派的動作。「看到沒有?這叫二頭肌。這種天氣,就算光著上身我也不會有事。我還可以唱搖籃曲給你听。」
方為若噗哧一笑,「那我睡得著才怪。」
「太不給面子了。你不曉得,我家那幾個小朋友,不听我的搖籃曲都不肯乖乖睡覺的。你還嫌?」
方為若又打了個呵欠,眼皮已經快要合上了。她終于在衣服睡鋪上躺下,眼楮完全閉上之前,她含含糊糊的說了幾句︰「我要睡了喔,你不可以乘人之危,毛手毛腳……」
黎曙天有點好笑的望著她的睡顏,也跟著在她身邊躺下。他真要做什麼的話,又豈是她這幾句話阻止得了的?
陽光被厚厚的樹影擋住,並沒有驚擾到她的安睡。風柔柔的吹著,幾縷發絲在她頰上拂動。她無識的伸手撥著,一只食指代替了她的,輕輕將發絲撥回耳後,然後繼續在她頰上流連。雖然涂了防曬油,她的雙頰仍呈現淡淡的粉紅色,漆黑的長睫覆著她的眼瞼,胸脯微微的起伏,雙腿微曲的側躺著,面對著他的方向,雙手松松的抓著他的外套,毫無防備的熟睡著。
黎曙天一點也睡不著,心中暗自咒罵著自己出的什麼餿主意。這麼近的躺在她身邊,卻什麼也不能做,確實是非人的考驗……
他的理智記著她不許毛手毛腳的警告,雙手卻是怎麼也記不牢。原先在她頰上的手指慢慢移到她唇上徘徊輕撫。他低下頭,唇離她的愈來愈近,愈來愈近,近得可以听見她驀然加速的心跳,她的雙眼忽然張開,將他逮個正著……
「你想做什麼?」她的聲音因為睡意猶存,顯得有些低啞,不復平時的清亮。
做一切你不許我做的事,小呆瓜。「我好像看到一只毛毛蟲……」這話也不算說謊,山里頭的確到處都有毛毛蟲。
「在我臉上?」難怪她覺得有些癢。
「變成蝴蝶飛走了,而且還是一只好漂亮的鳳蝶。」他開玩笑的說道,生怕把她嚇壞了。蝴蝶是滿可愛的,不過若換成毛毛蟲,大概沒幾個女生不害怕的。
「這只好漂亮的鳳蝶一定是突變種,只有你才看得到。你不會不知道,毛毛蟲要先變成蛹,才能羽化成蝶吧?」
他當然知道,他只是假設她不知道。「你不是念歷史的嗎?怎麼連生物這門課你也這麼清楚?」
「這是普通常識好不好?只有白痴才不知道。」
「看來你睡得很飽,又有精神罵人了。」
「是你自己要找罵挨。你剛剛做了什麼?」本來她並不怎麼懷疑他的話的,她就躺在大樹底下,有毛毛蟲掉下來也不算稀奇,偏偏他要胡詻什麼蝴蝶飛走了的鬼話,可不就露出馬腳了嗎?
「真的沒有。」還沒有。「我發誓!只是幫你把頭發撥開而已。沒騙你,你看你的辮子都松掉了。」
她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把發帶一把扯下,隨意用手指耙了幾下。
「來,我幫你重新編過,坐下。」他從背包里取出一柄發梳,招呼著。開玩笑!他不曉得幫小佷女編過幾次頭發了,哪有道理搞不定她這個大女孩。
方為若訝異道︰「你還真是訓練有素哪。」他到底幫多少女人梳過頭發啊?
「你知道的,我有一個七八歲的佷女,老愛纏著我。我還得陪著她玩芭比女圭女圭,幫女圭女圭梳頭發的時候要敢粗手粗腳,她立刻替女圭女圭哭給我看。」
「听起來你們一家人感情很好呢。」原本他們方家也是一家人感情很好的,只是如今只剩她一人……
「是啊,我家是一個大家庭,兩個哥哥、一個姊姊都結婚了。哥哥姊姊都滿會生的,里里外外加起來總共有七個小朋友了。過年的時候,吃團圓飯,足足可以擺兩桌,那可真是鬧翻天了。不過,你別怕,我家的大朋友都很好相處,小朋友個個天真活潑又可愛,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
「我……我干嘛要喜歡他們啊,橫豎又見不著面。」她別扭的說道。
「早晚有一天總要見面的。」
「難不成你家人都知道你……」在她這邊兼差?
「他們不知道。」真要讓家人知道他追女朋友追得這般狼狽,不被笑死才怪。「好了,我的手藝很不錯吧?」他得意的把辮子用發帶扎好,拉到她胸前要她驗收。
「你有一雙巧手。」她心服口服的贊美道。
「總算從你嘴里听到了一句好話。」他嘆著氣說道。「要喝水嗎?」
「你實在很體貼,很專……」
「很專業?下次留著上半句就可以了,好嗎?」
方為若點點頭。那句話主要是為了提醒自己莫要忘記他的身分。她打開蓋子喝了口水,再把水瓶交回他手上,放回背包中。一個付費的男朋友最大的好處是,她可以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挑夫使用。「出發了吧。」
「把帽子戴上。接下來的路向陽,又沒有樹蔭。」他從背包里掏出一頂鴨舌帽讓她戴上。帽子太大,一下便遮住了她上半部的臉,只露出下巴。
「唉呀,這誰的帽子啊,好大的頭!」她抓下帽子,重新露出一張清麗的臉蛋,然後干脆把帽子反戴。反戴的鴨舌帽,讓她格外有一種俏皮的風情。
黎曙天把背包掛在肩上。「這樣不行的,擋不住太陽。」他把帽子拿了下來,調整好松緊帶,再幫她戴回去。「會不會太緊?」
方為若搖搖頭,「不會。這帽子肯定是你的,對不對?這麼大的頭一定買不到合適的安全帽,得要用訂作的。啊,順便可以省下買雨衣的錢。」
「頭大才聰明呀。」
「你的意思是我很笨嘍?」她存心跟他抬杠,「我不信你的頭大得過黑猩猩。喂,你沒長頭虱吧?」
「喂,太侮辱人了吧!我可是天天洗頭的。還有,帽子是特地洗過,又在大太陽底下曬了一整天,你沒聞到陽光的味道嗎?」
他的帽子有陽光的味道,他的衣服有陽光的味道,他整個人都有陽光的味道。方為若忽然發現,她開始迷戀起這種味道。他的味道,像是在超市的貨架上裝瓶出售,她買得起……
「唉,我聞到了……」她喃喃加上一句,叫陽光牌……
「來,你走這邊,走我左後方。好,開步走,一二二一,听著我口哨前進……」
陽光從右前方照過來,他的影子罩在她身上,為她擋去了半數的驕陽,口哨聲是一首英文歌的旋律,陽光季節……
等他的口哨聲告一段落,她才開口道︰「你有兩副聲帶嗎?吹口哨和唱歌用的是不一樣的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