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出來,怕嚇壞她,但心里又漾起擔憂她出事的心情。
陪著她往回家的路上走,忽地感覺有視線跟隨,他敏感的轉身,果然見到一道身影躲在不遠處的騎樓柱後。
想也沒想的,楚拓風拔腿沖過去。
莫日麗反應不過來,呆愣地看著他飛快的身影奔進右邊騎樓,穿越長排停靠的摩托車,夜色中他身手矯捷,沒多久就追上因為東窗事發而逃跑的歹徒。
她小跑步追過去,原本不敢靠太近的,卻看見他們扭打成一團,歹徒矮胖的身體在孔武有力的楚拓風身上討不到好處,一個勁兒的被壓下。
楚拓風喊︰「快報警!」
她有一點慌。「報警?但不確定他是不是跟蹤狂,也許……」她的理智不讓她這樣做,也許這男子只是路過……
他忍不住爆粗口。「也許個屁!我前幾天又看到新聞,他跟電視上的一模一樣!快報警!」
她被駭著,掏出手機報警,正要掛電話,就听見楚拓風的怒吼,她扭頭一看,驚愕的看見血跡,歹徒不知從哪里掏出小刀劃破楚拓風的手背。
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她丟下手機,沖過去想幫忙抓住歹徒,見那白涼涼的刀子晃來晃,心里卻沒絲毫懼意,反而因為見到楚拓風被劃傷而氣急了。
「別過來!」楚拓風制止她,用力扭住歹徒的手腕,令歹徒痛哼一聲,刀瞬間落地。
莫日麗機警的拿起地上的刀,對準歹徒,惡狠狠道︰「不準動!」
警笛的聲音由遠而近,直到警察制服歹徒,莫日麗才丟下手中的刀,朝楚拓風奔過去。
警察見狀,早替他們叫了救護車,她滿臉驚嚇的看著他血流如注的手。「痛不痛?」
楚拓風卻笑了,還有心情打趣。「幸好是左手,不然我怎麼畫畫?」
她譴責的看了他一眼,難過道︰「你太沖動了,不該自己跑過去想制服歹徒,如果他身上帶槍怎麼辦?」
他沒說話,只是微笑,忽地皺了眉,她看見他這表情,忙問︰「很痛是不是?救護車怎麼還不來……」
才這麼說呢,救護車就來了,她陪他上了車,救護車開的搖搖晃晃地,疾駛穿過夜里的街。
到了醫院,他挨了一針,醫生檢查後發現不用縫合,一切算幸運。
當他左手被包成白色大面包,在長椅上休息的時候,楚拓風天外飛來一句回答她早前問他的話——
「我沒想過他有沒有帶槍,因為我反射性的就想著要抓住他,這事關你以後回家的安全,我哪有時間多想?」
日麗被他的話震住。
他總是這樣,常常冒出一些令人感動的話,這樣溫柔的只為她著想。
她不禁想,他是對每個朋友都這樣溫柔,還是……唉,太天真了,他不會只對她這麼好的。
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對他來說會是個特別的存在。
二十本的《野獸國》,一本不少,箱子沒拆,也沒封箱,只是箱蓋輕掩著,被冷落在楚拓風工作室的角落。
楚拓風側躺在床上,凝視角落的箱子。
很好,現在該怎麼辦?二十本,要送誰?拿去丟掉又可惜……
笑自己蠢哪,為了與她接近,使了這個笨辦法,拿回一堆童書要干麼?以後他的畫與畫具只會越堆越多,只怕連開個小空間放著箱子也難了。
翻個身,心想算了,也只能放著了,不然還能怎麼辦?
又想到她溫暖的笑容,那如海洋般文靜的眼楮,每每看著她時就好像將他包圍,他不得不承認一直被困住的是自己,從初識那是燃燒至今的暗戀,始終沒有熄滅過。
本以為沒有緣分,所以他不去想心中那方被她佔領的柔軟,努力過著生活,也談戀愛,曾經以為就這樣了,可能跟個女人結婚,她的影子也會跟著越來越淡,但她又出現了,讓心口始終未滅的火苗重新滋長,讓他幾乎要愛瘋頭了。
他從來沒這樣追求過女人,改變自己的作息成晚上十點吃晚餐,注意任何她可能會有興趣的事物,在帶她去吃飯前自己去探過路……他覺得自己可以為她改變所有,更可以付出所有,這好像不只是愛了,那股可以改變他的力量,是一種魔咒,讓他無力抗拒。
手背的隱隱作疼,也提醒自己有多傻氣。
他那時想也沒想就自己追了過去,將危險全拋在腦後,肉身擋刀啊!多麼狗血的情節?卻讓他踫到了。
楚拓風苦笑,不禁想著如果愛碎碎念的母親知道了會怎麼樣?一定會呼天搶地的把他罵翻吧?
他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大男生,可是沒有人知道,他骨子里還是那個大男生,在莫日麗面前,他還是會感到心口怦跳舌頭干,皮膚又麻又癢,那恍若電流般竄過身體的臣服,都被他恰好的隱藏起來。
如果她夠細心,一定可以看見那些蛛絲馬跡。
她該知道他在她面前總是容易口渴,也該知道他的大胃口怎麼可能允許他十點才吃晚餐,還有對每家餐廳熟門熟路的表現,剛回到台灣不久的他又怎可能做到呢?
楚拓風渴望她發現這些,真的,好渴望吶……
楚拓風的手傷,近三個禮拜才痊愈。
這三周里面,莫日麗每次見到他,就會想起他的奮不顧身,心口多了抹心疼,濃濃地惑住她。
這天晚上,手傷痊愈後的楚拓風決定邀請莫日麗來他的工作室,他親自下廚請她吃飯;本來早就想邀的,但顧忌手傷,拖了些日子。
他使用剁碎的青江菜來炒飯,不到十分鐘即完成,他將炒飯端上桌時,看見她正站在窗前望著他半完成的畫。
听見他放盤子的聲響,莫日麗轉過身來看他。
昏暗的燈光下,放著一張極小的四方桌,擺放不成套的四張椅子,她很難想象他住在這樣的地方。
這房子很老舊,看起來問題很多,天花板還有漏水的痕跡,而且她還發現,他只擺了一張床,旁邊的衣櫃更是舊的可憐,櫃面邊緣有著難以掩飾的摩擦痕跡,像是路邊撿來的二手衣櫃。
「你的眼神跟我媽一樣。」他淺笑著,邊拿出筷子邊說︰「我剛搬來時她來看過,一直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叫,說我怎麼可以連個電視也沒有,衣櫃也是去二手家具店買的,還對著房子東嫌西嫌,你現在的眼神就跟她那天一樣。」
她忍不住笑了,「看來伯母個性還是跟以前一樣。」猶記得楚母生的矮胖。嗓門很大,臉色總是紅潤,嘴里總有說不完的話。
「你也覺得這麼差勁嗎?」他示意她拉椅子坐下。
她坐下。「如果是我,不會想租這邊。」
「原因?」
「很舊,看起來有問題,比如說沒有熱水、水龍頭會漏水那種小問題,想起來就很煩,所以我一定不會考慮。」
「你都猜對了,這邊真的有時候沒熱水,水龍頭也是會漏水。」他吃了口炒飯,續道︰「但是沒有買電視那些是故意的,我想專心畫畫,這邊只要可以睡覺就好,我不在意那些生活品質。」
她靜靜吃著,听他沈著的嗓音訴說他的想法。
他向來是這樣毫不保留的,那天他說自己是畫家,還說自己正努力出名,但這城市有多少人敢說出自己的夢想?他信心滿滿的樣子,深似黑夜的眸子,卻再認真不過。
「我只要能專心就好。」他三兩下吃完,往後靠在椅上,定定的眸光望著窗邊未完成的畫。「對我來說,只要能讓我有靈感的房子,就是好房子。」
知道他正看著身後窗邊的畫,她不禁提起。「你以前就很會畫畫了,現在更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