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運動美,讓她有瞬間忘了移開目光,但很快的她收回目光,恐懼重回心底,汗顏起自己的處境。
她開始小心翼翼的往下爬,先探一只腳,再下一手,隨即移另一只腳,再下移另一只手……很好很好,別怕……她在心底為自己打氣,全神貫注,花了一段時間,她終于快到地面,不禁揚起微笑,松懈的心情讓她手立時一滑,整個人下墜——「啊——」
刺耳的尖叫,再一次飄入楚拓風耳里,高高在上的他,立時擔憂的往下看,就怕她真出了什麼事。
當看見她的處境後,他又笑了。
縴細的身體被吊在半空中,離地板只差半層樓的距離,她臉上滿布淚痕,滿面驚恐不說,瞪著他的眼楮不只是怒意,更有著活力。
楚拓風笑得更開心了。
莫日麗很久沒那麼生氣了。
或者該說,很少有人可以讓她這麼生氣。
她始終沒意識到,這些日子以來擔憂童書店關門的心情,因為攀岩這個活動被遠遠拋在腦後,那些一直壓在胸口的壓力,好似被剛才的攀高給擊潰,胸口好輕松,有空間擠進小脾氣。
她氣到回去的路上不跟他講話。
兩人坐在楚拓風跟父親買來的二手車里面,一輛黑色的ALTIS,車齡約六、七年,這次他會台灣,楚父本要無償讓與他,他硬是拿了錢給父親,不願白白得手。
車內頗干淨,雜物也不多,莫日麗系著安全帶坐在副駕駛座,沉著一張俏臉,低眸看著自己置于膝上的手。
「還生氣啊?」開著車的楚拓風問她。
她沒回話,但癟著的嘴,不開心的表情,樣樣顯而易見,就連她也沒發現自己竟像個小孩子一樣使性子。
「哎。」他重重嘆息,好像多懊悔似地。「早知道就不找你來了,我是想說攀岩這麼贊,不只是運動,也可以得到新的視野,沒想到你怕高,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又不是算命的,哪知道會這樣啊?」
她啊,哭得像個小孩子,殷紅的眼楮讓他看了心疼,但她眼色中的活力反令他欣慰。
他又說︰「說真的,難道你不覺得好玩嗎?人生少有這樣的機會,這麼安全卻可以試著練練自己的膽量,而且你自己說,從上往下看,是不是東西都變得渺小了?難道沒有給你一點啟發?」
楚拓風說教般的口氣與話語,全進了莫日麗的耳里。
難道沒有給你一點啟發?
她默不作聲地想著,啟發?那麼高,她哪有機會思考什麼?滿心滿腦的只是害怕,但是,從上往下看的確就如他剛剛所說的,東西都變小了,明明比她高上一個半頭的他,她從上往下看時也變得小多了,除了臉上的笑容還是大得刺眼外。
她不禁想到,那些令她心傷的往事,是不是她往前走了,往後看時也會覺得渺小?
啟發?是的,經他一點,好像還真的有那麼點啟發。
她不禁放松了臉部線條,不再生氣的垂著頭,反而揚起眼眸來,望著他開車的側臉。
他像老師般又開口︰「我在美國時,有一次跟朋友到墨西哥去旅行,有一處地方很荒涼,只有一家小吃店,就開在山崖上,我們在那邊買了烤肉,坐在高高的山崖,看著眼前景色,就什麼都忘記了。我那時正煩惱當畫家的出路,我朋友剛跟交往五年的女友分手,我們兩個各懷心事結伴旅行,而且我們的煩惱性質也不一樣,可是在那座山崖,在那片景色前,我們只覺得煩惱很渺小,甚至還不約而同的覺得,干嘛要花時間煩惱?」
她听著,仍然沒說話,但臉色更緩了。
「我說,那全是自尋煩惱,我相信什麼事情都會有一個自然該去的地方,這麼一想通,就不管了,做畫家就做畫家,賺不了錢就算了,等到要餓死了我再想辦法,結果哩?我現在還沒餓死。」
莫日麗永遠忘不了這天下午,楚拓風的形象在她心里變得好壯大,那道深沉的嗓帶著滄桑,跟記憶一起燙在她心里。
她望著他,只覺得這個比她小的男人卻比她成熟百倍,她感到呼吸有些不順,心跳加快,耳朵嗡嗡作響,只記得他說的每句話。
如山剛硬的側臉,也成為她心中的一座山,令她為之向往,她不知道心里油然而生且難以阻擋的感情是什麼,只知道她再也移不開視線,他所說的話是這樣氣勢如虹,鑽入她心里最深處。
她想到前幾天收到他的簡訊,里面只寫了四個字——我的起點,以及附上一張照片,拍得並不算清楚,但仍看得見照片里的房間是空曠的,只有地板與牆壁的空間,她記得自己凝視那張照片好一會兒,明明是看著一堆空白,腦中卻不禁會想起他在這邊畫畫的樣子。
是初見時他在中庭樹下的側影,被她的幻想搬到這張照片里,她好像也被他的雄心壯志給同化了,覺得他一定會畫出什麼了不起的大作。
她忽然小小聲地說︰「我找了些會計的書來看,我覺得……」她頓住,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害羞,于是看往窗外,掩飾尷尬。「我覺得我好像可以重回職場。」
開著車的楚拓風眸光一熱,為她的改變,真心微笑了。
因為母親的堅持,楚拓風不得不選了個良辰吉日,才正式搬入工作室,這一拖也拖了好幾天,本來想在清掃隔天便搬入的他,也依循母親建議,當天請了父母以及經紀人鄧潔吃飯。
只是在工作室里的小餐桌擺上幾道家常菜,本來他是不願意的,但母親堅持,他也只好照辦。
他的廚藝不錯,大都是因為在美國的留學生涯中,少不了得自己煮飯的機會,讓他練就一身還上得了台面的廚藝。
簡單煮了洋蔥肉排加上紅燒豆腐,再來一道干煸四季豆,配上鮮菇炒青江菜,湯則準備番茄蛋花湯,四菜一湯,全是家常菜,簡單花了不到四十分鐘便上桌了。
「沒想到你還滿會煮菜的。」鄧潔邊吃邊贊。
楚拓風聳了聳肩。「當然啊,不然我在美國應該會餓死,我真受不了速食,偶爾想家想台灣只能自己下廚。」
「我就不行了,我在加拿大時每天都靠我室友,她超會煮菜的,也就造成我現在什麼都不會。」鄧潔哈哈笑。
「你看起來就什麼都不會啊。」楚拓風看著她,今天她穿白色荷葉領上衣配上高腰窄裙,顯得曲線畢露,裙下的長腿雖裹著黑絲襪,但縴細筆直的線條,相信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無法抵擋。
楚母靜靜听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忽然,忍不住開口問︰「你們在交往喔?」
啥?!
鄧潔幾乎要很不淑女的把剛入口的湯噴出來,她在吞下湯後,震驚的看著楚母,訝問︰「伯母您怎麼會這樣想?」
「媽,你干嘛亂講?」楚拓風覺得頭要痛了,當母親一開口,他就知道事情準會沒完沒了。
丙然,楚母繼續道︰「我看你們聊天感覺很合拍啊,不過我沒想到阿風會喜歡這型的啦!這麼艷,我一直以為阿風喜歡清純一點的,就像以前我們那個鄰居啊。不過去了美國可能口味也變了啦,老公,你說是不是?」語末,還拖楚父下水。
正乖乖吃著肉排的楚父,听見老婆點名自己,連忙點點頭,嗯了幾聲。
「你看吧,你爸也這樣講,不然你干嘛搬出來?一定是覺得家里有人讓你們約會不自在啊!哎唷,年紀都不小了,還怕爸媽知道喔?我跟你們說,千萬不要懷孕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