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次的經歷,他已對所謂的黑道幫派徹底的死心了,他想活著,想改變,想遵守與母親有過的約定,想要獲得再一次重生的機會,他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做……
「啪嚓!」電燈在瞬間亮起。
這讓他混亂的思緒頓時集中,視線也直視著門口——那里站著一名少女,她看著他,稚女敕的臉上透著濃濃的恐懼。
他知道下一秒,那女孩絕對會轉身逃跑並放聲大叫讓所有人發現他,而他卻沒有體力去阻止即將發生的事——即使他想開口叫她別出聲也無能為力。
呵……死就死吧!誰沒死過呢?只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賀英東閉上眼,不再做最後掙扎,然而等了一會兒,卻沒听見預料中的高分貝尖叫,也沒听到倉皇逃跑的腳步聲,他睜開眼,看見少女竟然還有膽子朝他走過來。
他不禁嗤笑的問︰「你不怕死嗎?」聰明的人都曉得何時該袖手旁觀才能保住小命。
「怕……」她的聲音在顫抖,緊抓著衣服的手也因用力過猛而泛白,足以想見她有多緊張、多害怕。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不轉身逃走?「那你還不走!」如果來的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他還能心存一絲希望;但眼前的她身高很矮,身子又是那樣的縴細,根本對他毫無幫助。
「你、你流了好多血,如果我走了……你可能會死。」剛剛在外面,她就是看見殘留在地上還未被雨水沖刷的血跡才找到這里來,他看起來相當虛弱,必定流了不少血。
賀英東訕笑一聲,故意裝作毫不在乎的模樣。「那又如何?出來混的,不是生就是死,如果今天會死,我也會坦率接受。」絕不連累無辜的人。「你快走吧!」
明白他不可能對她造成危險,莫子茵的手終于稍微放松,視線直視他,像是在思索什麼似的,過了好一會兒終于問︰「是要報警,還是叫救護車?」
「不用……你走!快點走!」他現在說話很困難,他必須保存一點體力——活著就有希望,雖然不大……
她也很想走啊!可是……
即使不怕眼前的男人,莫子茵依舊會緊張,因為他黑道的身份!
他們這個村子經常有黑道的人來收取保護費,晚上還有人集結飆車或是斗毆,而警察明明知道卻不關心,總說沒出人命就好,搞得大家最後都變得冷漠,自掃門前雪。
她也很討厭黑道,討厭這些不學無術,成天只知逞凶斗狠,欺壓他們的流氓,但眼前的他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還有多處刀傷,如果她真的見死不救,良心也很難平靜。
唉!都怪她今天和朋友慶祝考上大學的事而太晚回來,不然也不會遇上這檔事,罷了,就當作慶祝她考上大學的日行一善好了。
不能報警、不能送醫院,陳伯又不收來歷不明的病患,看來只好把他打包帶回家。「走得了嗎?」
「不用管我!不許報警,也不準叫救護車!你走!」
「你是黑道嗎?」
「沒錯!」他以為听見自己的身份,就能逼走這個小女生。
「我最討厭黑道了!」
「那你為什麼還不走?」
「因為……放著你不管,我會良心不安!我帶你回家。」即使已經怕得要死,但在人命關天的當頭,她也不敢輕忽。
「你說什麼?」他沒听明白,還以為自己的腦子不清醒,听錯了。
「我媽是護士,可以稍微處理你的傷勢。」她突然雙手握拳,深深吸了幾口氣後一步步走近他,無奈的說︰「我根本不想跟你們這種人有任何瓜葛,可見死不救不是我的本性,能幫多少就算多少吧!」
「你不怕惹禍上身嗎?」她的反應令他感到很錯愕。
「放心,我會跑得很快。」意思是情況不對,她隨時都會扔下他,完全不需講義氣。
賀英東笑了笑,看她企圖扶起自己,不禁語帶嘲諷︰「你根本就扛不動我,快走吧!」
「不要再叫我走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天知道要她做平常根本不會做的事有多困難,而這個男人偏偏還要挑戰她,令她感到忍無可忍。
「你以為我願意嗎?我根本就不想!可是如果我今天沒做,萬一你死了來找我怎麼辦?」她可不想到時候天天被噩夢糾纏。
賀英東徹底被她打敗了,而夸張大笑的結果就是肋骨痛得讓他悶喊好幾聲。「那請你媽過來一趟吧!」他也不想連累無辜的她們。
莫子茵注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如果你有地方去,就不會呆在這里了;我們幫了你前面,又任由你繼續呆在這里,結果你死了還不是多此一舉?不要再跟我爭辯了,把手給我——」
他看了看她,明明那樣的弱不禁風,仿佛只要一拳就能讓她再也爬不起來,偏偏卻有著令他吃驚的固執與善良。
「快點!」她又催促。
這時賀英東伸手搭上她的肩,在她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
她果然很矮,根本不到他肩膀的高度,身材也很瘦,搭在她肩上的手模到的幾乎都是骨頭,不過力氣倒是不小,他走不太動,需將一部分的重量交給她,本以為她會支撐不了,但看不出來她還挺有韌性的。
「我家離這里不遠,只有兩個路口而已,你最後堅持下去,不然我是不會管你的!」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她竟毫無畏懼的指使他。「快點走!」
外表是好欺負的溫柔小妹妹,原來骨子里是霸道的嬌悍鐵娘子,他真是看走眼了。
兩人慢慢走出倉庫,莫子茵先是左右看了看,確定街上都沒人後才扶著賀英東並困難的撐起傘往回家的路上走。
晚上十一點多了,路上沒人走動,她得趕緊回家免得母親擔心;明明今天是個好日子,她怎會遇上這種倒霉事?唉!
「嘆氣嗎?」
莫子茵一慌,連忙咬著下唇,原來她剛剛真的嘆氣了。
「因為遇上我,所以覺得很倒霉嗎?」不知為何,雖然仍處于危險中,他卻想逗逗她。
她仍咬著唇不說話,做好事應該感到心情很好,她卻覺得很無奈。
「你以為我願意嗎?如果不是被自己人出賣,我犯得著這麼狼狽嗎?」或許因為她是局外人的關系,他不禁月兌口道。
「如果不願意,為什麼不離開?不要替自己找藉口,做了就是做了,走這條路是你自己的選擇,難道還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脅你嗎?」她最不齒說一套做一套的人。
「我爸是其中一份子,你說我能怎麼選擇?」他反問。
「如果你想離開,他能殺了你嗎?明明就是你自願的,就別怪到其他人頭上!」唉!前一秒才警告自己別再開口,怎麼一下子又忍不住開口了。「別再跟我說話,專心走路!」
「你真有意思!」看上去應該只有國中生年紀的她,卻是意外的沉穩。
「我一點都不想讓你覺得有意思!」莫子茵使勁扛著他,腳步踩得很重,早知道就該泯滅良心的放著他不管,無奈千金難買早知道。
「看不出來你個頭小,還挺有力氣的。」
「我是被迫的。」她的腎上腺素大概今晚一次就都用完了。
拖著一個龐然大物想走快是不可能的,她只能祈禱找他的人還沒追上來。
雨還繼續下著,不知自己是否能平安,可賀英東的心情卻還不錯,甚至有閑情逸致吹起口哨——他今天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在沒結果之前大概也沒定論。
「別吹!」她連忙喝止。
「為什麼?」雨的聲音那麼大,他的口哨應該只有她才能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