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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人生 第14頁

作者︰桔梗

何平見狀發話︰「好了,你先忙吧。我們有什麼需要再叫你。」

阿斯吐吐舌頭,臉一垮,苦著一張臉走開了。就像個被人指責過的孩子,委屈又不服氣。

她說︰「何平,別對他說重話。他基本上還是一個孩子。」

何平挖挖耳朵,不相信地問︰「大嫂,他是誰啊?」

她因這個稱呼而停頓,「不要叫我大嫂。」

「那我要叫你什麼?叫你林小姐?我不行的。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大嫂呀。一日為嫂,終身為嫂,我何平最忠心了。你不能不讓我叫,那樣我會傷心至死。不要,我就要叫。」何平故意營造著這樣的氣氛以緩和目前的尷尬。像他們兩個人那樣大眼瞪小眼,誰受得了?

她不再堅持,問︰「找我到底什麼事?」

何平推推蘇亦文示意他趕緊說。蘇亦文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口。這一句對不起究竟要怎樣說出口?而且,只有一句對不起要說嗎?有那麼一個沖動要將所有積攢厚重的話說給她听,但是見到她的人卻一句也說不出。

看林儀汐面有慍色,何平趕忙救場,「大嫂,我的好大嫂,你可不能走啊。我們好想你啊。這麼多年不見,你仍然年輕漂亮呀!」何平嘴里說著心里卻忐忑不安。誰知道她會怎樣呢?他一向模不準林儀汐的脾氣,現在是冒著生命危險與她調侃啊。他邊說邊向蘇亦文使眼色︰老大,你快說啊。我快撐不住啦。

可是蘇亦文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場面非常尷尬。何平暗自叫苦,不得不犧牲小我以挽回瀕臨結束的局面。他搔搔額前的發,「大嫂,你覺不覺得我變得帥了那麼一點呢?有沒有?你花點時間仔細看看清楚嘛。」邊說還邊向她靠近。

林儀汐被他逗笑,是有聲音的笑。蘇亦文和何平同時用他們那一百零一號的表情看她。她平復笑容,想起什麼似的問︰「何平,你有沒有女朋友?」

此話一出二人同時詫異,尤其是何平。

「我當然有,一大堆呢。」

「那樣的不算,我是說正式的女朋友。」

何平邊搖頭邊想她到底要干什麼。林儀汐存心讓局面變得更亂,笑說︰「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吧。肯定非常適合你。據我觀察你們是同一種人。來,手機給我,我打電話給她。」

何平乖乖地把手機遞到她伸出的手上。她隨手撥了個號碼,「是我呀。回來了吧。你來一下好嗎?我在天心附近的咖啡廳,你來過的那家,不見不散。」

好好的一場重逢變成了相親宴。蘇亦文暗自懊惱,看來今天什麼都說不成了。局面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呢?他想主導的,不是嗎?

半個小時後他們等來的她約的人。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從車上下來款款走進咖啡廳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剛剛認了還不到二十四小時的親妹妹。余亦舞見到大哥與何平頭皮發麻,第一個念頭就是事情敗露了。蘇亦文與何平則是目瞪口呆,怎麼想也想不到她要介紹的人是余亦舞。四個人各懷心事,面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多難啊。

林儀汐叫著余亦舞︰「阿舞,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余亦舞心想糟了,汐汐肯定是在做戲了,我還是坦白從寬吧。她打定主意,小心坐在林儀汐旁邊的空位上,小聲說︰「汐汐,我認識的。蘇亦文是我昨天才認來的大哥,旁邊那個是他的好朋友何平。我錯了。我不該看到大哥手上的戒指與你同款就大發感慨,大哥追問時我不該說你的全名叫林儀汐,我不該無意之間向他透露你的住址,我最不應該的是一年前一眼就看到你美麗華貴的戒指。」

這個消息雖出乎意料,但並不是那樣令人不可承受。林儀汐笑她,「看你的認錯多虛假。真沒誠意。阿舞,枉你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和他們的關系,你心虛自己主動招認了。我今天叫你來是想介紹男朋友給你的。何平是最適合你的人,怎麼樣,滿意嗎?」

余亦舞一方面捶胸頓足罵自己做人不能這樣坦白,另一方面對于怒斥林儀汐亂擺鴛鴦譜的行為,「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和他配了?何平?他哪里配得起我?我是賢良淑德美貌才華樣樣皆備的千金小姐!他,長得像猴子,走路像公雞,說話像母雞!不行,絕對不行!」

何平翻白眼,「什麼意思?」

余亦舞白他一眼,「這都不懂。長得尖嘴猴腮,走路趾高氣昂,說話咕咕亂叫沒一句有用的!對了,再加一句,頭腦笨得像企鵝。」

何平「騰」地從椅子上立起來,「余亦舞,你不要太過分!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別以為你大哥是我朋友我就不好意思說你,就你這樣的叫賢良淑德?見鬼去吧。大街上隨便拉一個女的過來都比你強!」

蘇亦文勸阻的目光在這種情況下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兩個人越戰越勇,好像要把積攢了一輩子的力氣和詞語都說出來以使自己處于上風。整間咖啡廳的人都看向他們,包括員工和所有的客人。林儀汐沒想到兩個人是這樣水火不相容,真是冤家路窄。何平和余亦舞皆不是柔弱肯退讓的人,兩人絲毫不受外界目光的干擾大有不決勝負絕不罷休的氣勢。蘇亦文只覺煩躁至極。他知道林儀汐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兩人身上了,任憑他怎麼拉也拉不回。

「夠了!你們兩個要吵回家吵。別妨礙我們談話。」蘇亦文像一頭發怒的獅子大吼。

此句話一出口就擲地有聲,兩人的嘴張張合合,均不敢出聲,甚至連辯解都不敢。開玩笑,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啊。

林儀汐看不過去,「你那麼凶干什麼?兩個人只是在斗嘴,很平常的。」

他悶悶地說︰「他們很煩。」說完長出一口氣,終于可以進入對話階段了。

「一個是你多年不見的妹妹,一個是陪伴你多年的朋友,你有什麼可煩的?等有一天他們不在你身邊了,你想煩還煩不成呢。」

他抬頭,「我不怕你煩,也不嫌你煩。你,為什麼要走呢?」

她避開他的視線,眼楮看向窗外的人群。他明白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後悔萬分。但他不是能言善辯的人,也不會用話修飾說錯的話,唯有默不作聲。吵架的兩個人現在再也不用吵了,齊心一致靜觀局勢發展。

他們之間有個安全地帶,他們之間有個範圍,只要對方稍稍踫觸一點便會退回到原點。他敏感多了,神經也開始有一些變化,比起六年前的自顧自作應該算是一種成長吧。坐在他面前的這個林儀汐不似六年前那樣不聞不問順他的心意行事。她從來沒有說過怪他,也從未向他抱怨,但是他知道她心里定有一些怨恨。倘若說三年前他感覺不到這怨恨,此時就在她轉頭看窗外的一瞬間他明白她在向外推自己。她的世界沒有入口,她封閉了所有。倘若說什麼是錯,那最大的錯誤就是他不該認為她嘴邊的笑容是溫柔,是溫順。她微笑的最大目的是疏離,與眾人疏離,與這個世界疏離。這與他冷言冷語面色沉靜沒有任何不同。二十七歲的他太笨太傻,竟看不透一個二十二歲女子唇邊帶著阻擋包括他在內所有人的笑。三十三歲的他聰明了那麼一點點,終于明白他從未走進她的心。對她而言,他亦不過是個陌生人。

她什麼都不對他講,問起來只是笑,誰好意思一直追問到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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